第1589章 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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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修说道:“如今,江南与朝廷的对峙之势已是在所难免,不论是我,还是裴元灏,都不可能让西川置身事外,诸位,你们必须要挑选一方。”
人群里立刻有人冷笑着道:“凭什么你说挑,我们就要挑!”
有一些人不明就里的,都点头称是,但我和颜轻尘对视了一眼,却没说话。
裴元修这话说得很淡,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我在金陵就希望能暂时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如今形成了,可裴元修打破了这个平衡,如果朝廷跟金陵真的开始大战,那么双方的势力都会持续的消耗,这就会造成西川的坐大。
此消彼长之后,也许将来,西川真的会有某些可能。
这是不管裴元灏,还是裴元修,都不可能坐视的一点。
他们要么如现在这样,拉拢西川,要么,就是对西川动手。
更有可能,如果西川坚持不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他们甚至会联手灭掉西川,这想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在利益面前,任何合作和背叛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裴元灏能够将我放出京城,而裴元修也会冒那么大的危险,亲身入川,都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势力,拉拢一方,总比花精力去灭掉一方要来得容易。
听着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的话语,裴元修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向颜轻尘,道:“你是颜家的家主,你应该明白我的话的意思。”
颜轻尘说道:“我明白。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
裴元修微笑着道:“因为西川的兵力,我已经很清楚了。”
“……”
颜轻尘的脸色微微的僵了一下。
我的眉头也是一蹙,但眼角却看到唐婷的身影动弹了一下,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会过意来,对着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退出了人群,周围的人因为一直关注在颜轻尘和裴元修身上,倒也没有人注意她,我只看到她慢慢的往旁边退去。
当我再回头的时候,裴元修已经淡然的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防着我,当初第一次到西川的时候,你派来的人领着我们走的路,全都是崎岖的山路,也从来没有经过过颜家布防的地方。当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你不为难我们,实际上,你是不想让我摸清西川的实力。”
“……”
“只是,年保玉则一战,我多少也看到了。”
“……”
“况且——”
他笑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完,而我也立刻明白过来。
薛芊对于这一点,只怕看得没有颜轻尘那么透,她之前既然是坚决的要跟裴元修合作,可能多少也透了自己的底——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以裴元修这样的眼力,窥一斑而知全豹,只怕已经偷偷的将西川的大致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
这一回,颜轻尘没有再说什么。
而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沉重的神色。
这让我有些意外,虽然西川的实力被人摸清,的确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裴元修到底是不是真的摸清了,尚是一说,况且,就算真的被他摸清了,这也不是注定就会失败的,为什么他的表现反而让我有些看不懂。
我下意识的轻轻道:“轻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瞬间,他眼中的凝重就消散殆尽,对着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担心,然后他慢慢的说道:“所以呢?你摸清了西川的兵力,如果我们不能是合作的关系,那么就只能是敌对的关系,对吗?”
裴元修温和的一笑:“合作,总是比敌对好,不是吗?”
“……”
“西川能够偏安一隅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朝廷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若两方夹击,西川真的还能够偏安吗?”
“两方夹击?”
颜轻尘淡淡的,用指尖拨弄着那个小小的印信,然后说的:“你说的,是北路和东路吧?你利用山西的兵马攻打西安府,就是为了控制入川的路,如果我们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会让西川永无宁日吗?”
裴元修淡淡的笑了一下:“我说了,合作,总是比敌对更好。”
这一下,大家都有些惊慌了起来。
别的不说,如果裴元修真的在北路对西川用兵,只要过了剑阁,那整个成都就都在他的俯瞰之下,即使战争的胜负未定,但西川多年来保持的平静一旦被打破,颜家的处境就会非常的危险!
再加上,还有颜罡他们这一批人!
马老爷子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狠狠的瞪着裴元修,道:“你敢威胁我们!?”
“不敢,”裴元修淡淡的对他说道:“老人家,我仍然是邀请西川合作。”
马老爷子咬着牙:“合作,如果老头子就在这里把你剁成肉酱,就算他们攻进了北路又如何?当年朝廷的兵马都能被我们打回去,更何况现在!”
这样说着,他抓着那条铁棍的手又是一紧,几乎就要动手,而颜罡和裴元修的反应也不慢,只是一挥手,他们身后的人就立刻冲上来,拦在了中央。
马老爷子怒目瞪视着颜罡:“你还死不回头!”
颜罡没有说话,虽然刚刚能明显的看得出,他在听了颜轻尘的话之后有些犹豫,或者说茫然,但这个时候,他却还是选择了站在裴元修的身边。
颜仪恨恨的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眼看着两边的人就要动手,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慢悠悠的在中间响起——
“你在北路,以谁为将?”
这个声音一出,大家又像是接到了什么无声的指令一般,都停了下来,我回头一看,就看见颜轻尘捻着那只小小的印信,抬起眼来看着裴元修:“北路,是谁在打?”
裴元修只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神情慢慢的沉了下来。
显然,颜轻尘这句话,就已经将话题直接从可能的“合作”引向了“敌对”了,颜轻尘说到这里,神情已经变得非常的淡然,甚至有几分悠哉悠哉,道:“林胜?他手下能打的不多,而且还不合;又或者,是公孙家的那几个大将?”
裴元修也笑了一下:“你倒是弄得一清二楚。”
颜轻尘道:“彼此彼此。”
这一回,裴元修没有再说话,只是笑容凝结在唇角,而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点精光。
颜轻尘在他的注视下,淡淡的说道:“其实你把西川都弄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没有弄清楚,在你手下的那些人里,有几个是能打赢你五弟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伸手摆了摆,笑道:“我忘了,那不是你的五弟。”
“……”
“可是,你既然亲身参与过年保玉则的大战,那你就不应该忘记,”他看着裴元修,慢慢的说道:“他领着那么少的兵力,一样可以在年保玉则大败东察合部的骑兵,更何况,是你在北路的那些兵马了。”
裴元修的脸色又一次微微的一沉。
颜罡一听这话,也愣住了,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裴元修:“你已经动手了?”
“……”
裴元修皱着眉头,刚想要说什么,而颜轻尘已经淡淡的说道:“你一定想要说,你没有给北路发出任何指令,也没有接到北路的任何消息,对吗?”
“……”他沉声道:“难道,你给了北路什么指令?”
“我也没有,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裴元丰公子可比我,更懂军事。”
“……”
“你不妨再看看,”他抬起一只手:“你还能有什么消息传得出去,又有什么消息,能传得进来。”
裴元修没有回头,只是在脸色微微一沉之后,他笑了。
然后说道:“原来如此。”
颜轻尘封锁了甘棠村所有的路,不管想要从这里传递消息出去,还是外面想要有什么消息传递进来,都会在他的手上就直接被截断,更何况,还有马老爷子的人在,除了之前赵淑媛被接进来之外,应该就没有别的人能再进入甘棠村了。
裴元修笑道:“看来,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不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颜轻尘垂下眼,淡淡的说道:“是这件事本来就很简单。”
说完,他也不再看他,而是转过头去,对着颜仪轻轻的说道:“多谢姑婆为了这件事为我出面。”
颜仪只淡淡的摇了一下头。
然后,他们两的目光都看向了颜罡。
刚刚的一番话,一些事情,甚至事态已经揭示得很清楚了,颜罡和颜自聪他们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颜轻尘淡淡的说道:“五叔公,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其实是真的很有道理的。不知道现在的时务,五叔公是否能弄明白?”
颜罡没有说话,我只是听到他狠狠的咬着牙的声音。
颜自聪抓着他的手臂,轻轻道:“爷爷!”
颜轻尘还在用指尖轻轻的拨弄着那只印信,慢慢的说道:“五叔公难道还是不肯放弃吗?”
“……”
“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凭据?”
“……”颜罡喘着粗气,突然说道:“你的凭据,又是何处?”
他说凭据不是说“何物”,而是说“何处”!
这话让我和颜轻尘心里都动了一下,他慢慢的抬起眼来看向裴元修,又看了颜罡一眼,顿时,眼中精光乍现。
他说道:“你们——”
裴元修淡淡的说道:“颜家家主的确想得很周到,不过有一件事你大概忽略了——你封锁了甘棠村所有的路径,我们也会这么做。有些消息,我们可能得不到,你们自己也很难得到了。”
“……”
“现在,成都的消息,你们也是完全不知道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从空中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这个声音原本很小,隐匿在风中几乎不易为人察觉,但这个时候实在太过安静了,这样的声音一响起,大家都震了一下,全部抬起头来,就看见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飞快的冲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是一只小小的机甲鸟!
大家原本剑拔弩张的,但一看到这只机甲鸟,顿时气氛变得愈发的紧绷了起来,目光注视着那个小小的东西,唐婷站在人群外,一直注视着,等到那只机甲鸟已经飞到了头顶绕了几圈之后,她一伸手便接住,三两下从上面取下了一个竹筒,然后飞快的推开两边的人走过来,小心的递到了我的手上:“大小姐!”
这一刻,我心跳如雷。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我的手,慢慢的将一只小小的纸卷从竹筒里取出来,展开。
我低头看了一眼。
周围的气氛紧绷,甚至剑拔弩张,我的气息也并不平稳,但还是极力的压抑着,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裴元修,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也看着我。
我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
“你们的消息都传不进来,也传不出去,不过我的可以。”
“……”
“而且这个消息,可能你们不会愿意听到。”
颜轻尘抬头看着我,而我压抑着内心微微的悸动,用带着颤迹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说道:“五叔公和他的人在成都动手,已经被唐家,还有安家拿下了。”
这一回,颜罡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一下子没站稳,差点跌倒下去,身后的人急忙伸手扶他,却也没来得及,只看到他狼狈的跌倒在地。
顿时,他那周围乱成了一团,我虽然极力的压抑着自己,但内心的战栗其实并不亚于他们,如果要说之前所有的唇枪舌剑都是明面上的争锋,那么这一切,才是我们真正可以制胜的手段。
只是,没有拿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我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来。
经历过皇城的那一场夺嫡之争,我就明白了——棋,向来都在局外。
而我接着将那张纸捻在指尖微微一扬,对着裴元修道:“还有一个消息,可能也是你不愿意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