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二、息事宁人

塞北蒙古高原的饮食十分简单,早餐常常是炒米奶茶油酥饼。

铁蛋儿妈烧开一大锅滚水,把奶茶沏好,再烙一锅饼出来。

五闺女步履蹒跚地走到十娃家,十娃媳妇儿还在被窝里酣睡,没有一点儿动静。五闺女站在门外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靠着门站下来,今天的肋骨怎么那么疼?该不会真是断了吧?

十娃回来看到五闺女靠在门上,就知道媳妇儿估计还没起。气冲冲踢了几脚门:“快点起来,tmd都几点了?还不起!快点开门!”

“你不要这样,我的肋肢骨疼得厉害,你说是不是真的断了?”五闺女捂着肋肢骨坐在门外的沿台上。

“不能哇!铁蛋儿真的打了你?”十娃看着五闺女不像是装出来的,问道。

“五姐啥时候说过假话?打了就是打了,我还瞎说不成?铁蛋儿狠狠地踢了我的肋肢骨,昨儿没这么疼,今儿疼得更厉害了。”五闺女长出一口气缓解钻心的痛。

“唉!这个……也怨不得人铁蛋儿……那咋办?要不我带你到医院看看?”十娃蹲在五姐身边关切地问。

门“吱呀”一声打开,十娃媳妇儿蓬头垢面的形象,睡眼惺忪问道:“你们咋这么早就起来了?”

“死人!也就你睡得着!闲心不操吃得一身好膘!”十娃骂骂咧咧进门。

“咋啦这是?一大早就骂人?”十娃媳妇儿不敢顶撞十娃,低声嘟哝。

“一家人都在伺候病人忙乱,你tm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要你做甚?md,明儿哪来哪去!”十娃不知道哪来的邪火,冲着媳妇儿就是一顿莫名其妙地发泄。

“不是说好大姐先伺候,再到我们吗?你是咋啦?今儿咋这么气不顺?”媳妇儿顺着说道。

“我tm每天都气不顺!去把五姐扶进来。”十娃指指坐在门外的五闺女。他随手把堆在大炕上的乱七八糟的杂物、衣服推到一边。

“五姐咋啦?”媳妇儿不明就里问道。

“叫你扶你就扶,哪那么多废话?”十娃瞪着眼睛吼道。

“好好好!”媳妇儿不敢再多问,出门扶五闺女。

“五姐,你咋啦?”十娃媳妇儿看着五闺女吃力地站起来问道。

“我给铁蛋儿打伤了。”五闺女说道。

“铁蛋儿?铁蛋儿还会打人了?”十娃媳妇儿有些狐疑地问道。

“兔子急了还咬人了,铁蛋儿咋就不能打人了?”十娃接口道,说完好像哪里不对,遂对着媳妇儿吼道:“就你话多!”

媳妇儿抿嘴一笑,自知十娃说错了话找茬儿而已,也不理会,搀扶五闺女进屋,才汲汲皇皇提着尿捅往外去。

“十娃,你说要是五姐的肋肢骨真的断了,那咋办?姐要不要找铁蛋儿赔我医药费?”五闺女眼含泪水、可怜巴巴地问十娃。

“五姐,你别多想,不会的,哪儿那么容易就断了?铁蛋儿穿的是布鞋,不会踢断的,顶多就是皮肉受伤了,你不要多想,今儿你休息,不要去伺候妈了,就叫大姐跟二姐伺候哇。来,你先上炕躺着。”十娃拉下一条褥子铺好,安慰道。

“你说要是真的断了,你能不能替姐说句公道话?”五闺女期待的眼神看着十娃。

十娃躲闪开五闺女的眼睛,说道:“你不要多想,不会的。”

“姐真是命苦哇!连你都不跟姐一条心了!”五闺女哭起来。

“这是咋啦?一大早哭啥?”进门的十娃媳妇儿问道。

“没你事儿!闭嘴!”十娃喝道。

“这么凶巴巴的干啥?又不是我的错!”十娃媳妇儿撇撇嘴。

“你去准备早饭了,不要瞎问。”十娃甩下这句话出门走了。

十娃媳妇儿努努嘴,望着十娃的背影伸出拳头在背后作势打过去。

“五姐,你先躺一会儿,我做早饭,你想吃啥?我给你做。你真的是给铁蛋儿打了?”十娃媳妇儿忍不住好奇,继续追问。

“是呀,我一个长辈,我能瞎说?你不信看看我的肋肢骨,都紫成一片了。”五闺女说着撩起上衣。

“哇!五姐,伤得这么厉害?!”十娃媳妇儿随即捂住嘴。

“吵吵!吵吵啥?”十娃进来喊道。他走出去又觉得不合适,留下一个傻女人跟五姐两人,再扯出一堆是非就不好了,因此他又回头回来,坐在炕沿上点着一支烟低头猛吸。

“要是姐的肋肢骨真的断了,姐也顾不得亲戚不亲戚了,他能下黑手打断我的肋肢骨,我还要体谅他吗?你说说,有这个道理吗?”五闺女抽泣着说。

“姐,你别这样!那肋肢骨没断,断了再说。现在还不知道,你就这么说,叫大姐听到不好。我们还要指望大姐伺候妈呢。你要是把大姐得罪了,她撂下不管,咱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再说……”十娃欲言又止。

“再说啥?”十娃媳妇儿看十娃吞吞吐吐的,忍不住问道。

十娃抬头瞪了媳妇儿一眼,媳妇儿闭嘴不敢出声。

“我知道你现在不跟姐一条心了,不过姐也知道:这事实就是事实,难道他打了人还能抵赖得了?”五闺女哭道。

“五姐,你不要这么说,我跟你亲,我才这么跟你说,咱们把话说明白了听:你说铁蛋儿打你了,你有证据吗?你说你的伤就是证据对吧?谁能证明这个伤就是铁蛋儿打的?况且,你没看大姐、二姐、三哥、三嫂摆明了都是袒护铁蛋儿的。我信!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有用吗?我又没看见铁蛋儿打你,我又不能给你作证,别说你的肋骨没断,就是断了,也还真拿铁蛋儿没办法。”十娃耐心解释。

“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打了就是打了,莫非还真的能说成假的?你们都有没有良心?”五闺女哭喊道。

“良心这东西?得先问个人的。”十娃媳妇儿看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对五闺女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十娃喝止媳妇儿的话。

“再说了,你就是报警,人家警察来就会调查,你觉得你会赢吗?”十娃委婉地提醒。

“我咋了我就不会赢?难道警察是铁蛋儿家的,也向着他?警察不会调查清楚事实的呀?都像你们一样黑白不分?”五闺女振振有词。

“唉!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非要弄得鸡飞蛋打才罢休吗?”十娃很无语。

“啥鸡飞蛋打?我要是肋肢骨断了,我是不会饶了他的,我非要闹个鱼死网破不可。”五闺女决绝的话。

“你没听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能给你掰扯清楚这些事情?再说……”十娃又没说出来。

“再说不再说,也是他打了我,他就要负责。”五闺女说道。

十娃媳妇儿听了五闺女的话,转身出门去了。炕上的两个人没注意地上站着的人什么时候出去的。

十娃媳妇儿一个箭步冲向东院,没进门就说上了:“大姐,不好了,我五姐要跟你们铁蛋儿打官司。”

“啥?你说啥?”铁蛋儿妈没听清楚十娃媳妇儿的话。

“我刚刚听我五姐跟十娃说要找警察来抓铁蛋儿。”十娃媳妇儿说道。

“啥?找警察抓铁蛋儿?为啥?”铁蛋儿妈对着这个半愣不愣的弟媳妇,还是有些糊涂。

“就是我五姐的肋肢骨给铁蛋儿踢断了,我五姐要找警察来抓铁蛋儿,你赶紧回家叫铁蛋儿藏起来,要不警察来了就麻烦了。”十娃媳妇虽然脑子不太好用,但善恶是非自有她自己的逻辑和判断,听到五闺女姐弟俩的对话,猜出八九不离十的样子,着急那么好的铁蛋儿可不能给警察抓走,于是急急忙忙来告诉铁蛋儿妈。

铁蛋儿妈大体知道了五闺女可能和十娃说到的相关内容,总之是对铁蛋儿不利的,她得先弄清楚五闺女到底想怎么做。

她放下手中的烙饼,叫十娃媳妇儿看锅,自己往十娃家走去。

走到门外正好听到十娃说:“要我说,即使铁蛋儿打了你,也有你的不是,妈跌倒了,你一口一个不出钱,说好的伺候妈你也不伺候,你撅起屁股就走,你以为大家没意见?你还把人三哥一个大男人脸上抓了几道血口子。他是你哥,不是跟栓,你咋也不能把人家脸抓了,你知道不?人家铁蛋儿一个绵溜不粗的后生,跟谁都没吵过架,愣是把你打了。你也不想想,即使你报警了,人家警察来一调查,你说就铁蛋儿跟大姐的人缘,会有人说铁蛋儿的不是吗?再加上你没有证人,你能赢吗?你还鱼死网破,你那叫以卵击石,搞不好还得落下个讹人的臭名声。”

五闺女听十娃说得有理,也不再出声,十娃扭头看到门外的大姐,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铁蛋儿妈就靠在门边,想听听五闺女怎么说。

“五姐,你说,就大姐这些年对爹妈的好,是不是也替我们敬了孝心?就是铁蛋儿把你打伤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看在大姐一天天任劳任怨、辛苦的份儿上,放铁蛋儿一马?我们不能叫人家戳咱脊梁骨说咱恩将仇报啊!”十娃说给五闺女听也说给门外的大姐听。

“那你说咋办?就这么算了?”靠在窗台躺着的五闺女情绪有所缓和,无助地问道。

“叫我说就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的肋肢骨肯定没断,昨儿小勇大夫不是看过了吗?肯定没事儿,咱们就别没事找事儿了,好不好?一会儿我给你找小勇要点跌打损伤药吃点儿就好了,你今天就回家,妈这儿就叫大姐多辛苦点儿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十娃跟五闺女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