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耽误了一夜的路,要尽快地追赶上去。

他策马而行,把正列队行军的士兵们一队队地抛在了身后,突然他迟疑了下,他看见一个有点脸熟的侍卫正站在路边,翘首而望。

他是公主府里的侍卫。

侍卫已经看见了他,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朝他跑了过来。

他停下了马,俯身下去,惊疑不定地看着侍卫。

“驸马爷,公主给你的信。”

他递给了他一个封套。

步效远有些不敢置信地接了过来,盯着看了那空无一字的封套半晌,眼角余光看见从他身边经过的士兵偷眼望过来的好奇之色,急忙把信藏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手心因为兴奋,已经汗湿了。

她竟然会在他以为无望的时候,突然又带给他这样意外的惊喜和希望。

她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他四顾看了下,兵营已经被抛在了身后,那个高高的点将台,看过去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他的前后,都是看不到尽头的正在列队行走的士兵。他犹豫了下,驱马拐到了一边的小路之上,等身后已经没人了,这才停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了信。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小心地撕开了被封好的边缘,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筏纸。

“回来。”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但是是她的字迹,挺拔而娟秀。

他的心一阵狂跳。

她叫他回去,去哪里,去做什么,她在某个地方等他吗?

他把信塞回了怀里,没有犹豫,立刻就调转了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从兵营出来还没多久,她既然早早派了人在他必经的路上等待,那么她也一定还在兵营附近。

他闯回了兵营,巨大的广场里还有没来得及出发仍在等待的士兵。他看了下四周,没有她的身影。

他继续朝她片刻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路之上到处可见行色匆匆三三两两的士兵,仍然看不到她。

她是回公主府了吗?

他有些焦急地驱马继续前行,没片刻,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了公主府的车辇停在了前方,边上立着茯苓和早晨护送她出来的侍卫们。

他飞快地赶了过去,眼睛紧紧盯着车上的垂帘。

她就坐在里面吗?

“驸马爷,公主听说营房之后的秋景有些意趣,请你过去呢。”

营房之后,那里靠近马场和草料场,边上一条宽阔的大河,河边芦苇丛生,对岸是纵横的阡陌田地,离这里很近。

她会在那里等他?

他全身血液一阵激荡,什么都没说,立刻就下马丢下了缰绳,飞奔着而去。

她真的在那里。

他沿着河岸跑了没几步,远远就看见她正立在河边一从芦苇前的背影,身后是两个侍女。野风涌过,在她身边兜转,她阔大的宫裙里鼓满了风,看起来就像一朵亟待绽放的金色花苞。

“昌平!”

他在他身后十几步处停下了脚步,大声叫她。

她应声回过了头。两个侍女很快地就退了下去,远远地站着。

和她不过就十几步了。他很想跑过去,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亲吻她,把自己已经压抑了几天几夜的委屈和渴望都在她面前宣泄出来。

但是他却无法挪动一寸脚步,在她这样高贵而华美的容颜面前。

她缓缓地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风卷起她的裙裾,飘打在了他的盔甲之上,金色的丝线被一片铁甲勾住,于是她的裙摆挂在了他的身上。

“一声不吭,就这样丢下我走了吗?真是个狠心的人呢。”

她仰头看着他,微微撅着红唇,慢悠悠地说道,仿佛真的是他这样狠心抛下了她,说话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他的头盔反射了太阳的光,正好刺到了她的眼。

我想和你告别的,但是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告别。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脸上却对她露出了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终于也笑了起来:“你不但狠心,还是个傻子呢,很傻的傻子。”

步效远的心又颤了下。

她的笑容这么甜美,眼睛里尽是妩媚,他从来没见过她对他这样过。

“昌平……”

他颤声又叫了下她,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发干。

“你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让你亲下我。”

她垂下了眼睛,低声说道,脸上起了阵淡淡的红晕,头顶金色花冠上的佩珠在微微颤动。

步效远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朝她微微靠近了些,盔甲立刻发出声响,引得侍女回头张望了下,不远处偶尔还有晃动着的士兵身影出现。

“这里……有人……”

他舔了下已经发干的嘴唇,低头嘶哑着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