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平静的看着窗外,静静道:“李夫人也是聪慧人,难道就真的看不明白我的处境吗?”

李夫人狠狠一震,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她嫁予君衍数年,昔日同榻而眠,哪能不知道他的野心,哪里又不知道他的夙愿。

她是支持他的,可当她真正得知他要迎娶正妃,她何尝不难过。

所以才会逼着万良适刁难顾槿,可顾槿轻而易举化解,并让她深深忌惮。

可她心里明白,梨国对于王来说,只是一个利用工具而已。

可如今看着顾槿这样凉薄的面孔,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或许没有她想象那般光鲜亮丽。

她的背后,承担的是比别人更多的责任和使命。

为了梨国,牺牲了自己,嫁到墨国。

可又得知自己一心要保护的梨国只是墨国用来一统天下的工具。

是谁都会受不了的吧!

可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平静的处理好一切,让自己等着,等着……

李夫人抬眸,看着顾槿唇角的微笑,那般舒心,可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好像哪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或许,她看的并不是远方,而是比远方更远的地方,是她回不去的梨国。

她等着的是梨国的消息……

无论是好还是坏,她都安心的接受。

所以,她才说自己拿着这掌权宫印没有什么用。

顾槿回过头,轻轻一笑:“墨国一开始就是我不想来的地方,只是有的时候,是要牺牲一些人的。”

“李夫人可以完全放心,我不爱王,王也不会爱我。”顾槿垂眸抿了一口茶:“所以李夫人,不如放下对我的敌意。”

李夫人张了张口:“王妃……”

顾槿平静而安宁:“你爱上君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李夫人差点泪如泉涌。

明明是一句极其没有份量的话,可她就是觉得这句话好似说到了她的心底,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她一直的伪装。

她的软弱,她的疲惫,全部被掀开。

李夫人眨了眨眼睛,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王妃切勿胡思乱想,王既然娶了王妃,自然会好好照顾王妃。”

“他的照顾是因为他不爱。”顾槿勾唇,也不逼着李夫人看清现实。

很多人,宁愿抱着虚无的等待也不愿意接受真实。

顾槿淡淡垂眸:“李夫人可还有事?”

李夫人听出顾槿送客的意思,只得起身告辞:“妾身叨扰王妃了。”

顾槿不再说话,将竹简再度打开,身子已经软软的躺在了贵妃塌上,清风将房间的薄纱吹起,带着牡丹的清香。

朦朦胧胧,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给人朦胧的感觉。

李夫人转身离去,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是她最后这么和眼前的人聊天。

顾槿看着洛儿把东西收拾好,淡淡道:“重新沏一壶茶上来,待会还有客。”

洛儿一愣,不疑顾槿的话,手脚麻利将李夫人用过的茶杯收好。

顾槿看着洛儿把新的茶水放好,微微一笑:“请北辰将军进来吧!”

洛儿刚从宫殿出来,便看见侍女急忙过来禀告的身影,看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北辰轩微微行了一礼:“王妃请将军进去,将军请跟我来。”

北辰轩挑了挑眉,随着洛儿过去。

顾槿依旧看着竹简,好像好像有万千美景吸引着她。

北辰轩看着那个慵懒但却自成韵味的女子,与墨国素来喜欢的暗色系不同,穿着素静的曲琚,袖口和领口绣着精致的刺绣。

头发也是素静的打扮,只是紧紧两三个珠花,一根古簪,末端微红,却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美景。

这个女子,若是笑起来,必定倾国倾城。

顾槿抬眸看着北辰轩,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软垫:“将军请就坐。”

北辰轩接过顾槿递过来的茶杯,转了转茶杯:“王妃喜欢喝茶?”

“不喜欢。”顾槿嘴角的弧度温浅如一,没有一丝改变:“只是闲来无事总要喝一喝的。”

“我还以为王妃的性格,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一定不碰。”北辰轩目光扫及竹简的密密梵文,目露诧异。

“……”顾槿察觉北辰轩的试探,不动声色:“可有的时候,为国为家,再不喜欢,也必须喜欢。”

北辰轩指着竹简轻笑:“王妃好兴致,这梵文深奥,王妃看起来不觉枯燥乏味吗?”

“不觉。”顾槿摇了摇头:“本宫到觉得极有哲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北辰轩挑了挑眉,对顾槿的颇有些刮目相看。

他句句话设下陷阱,可这人却句句回答的滴水不漏。

“我对佛语并不了解,但我却听过一句话,今日的执着,会造成明日的后悔。”北辰轩呷了一口茶,唇齿留香:“王妃觉得如何?”

顾槿的视线从茶叶舒展的茶杯移到北辰轩身上,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

“你又怎知执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人活一辈子,总要有那么一两件事奋不顾身,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顾槿垂眸轻笑:“明日还未来,又怎知一定是后悔。”

北辰轩眯眸沉思,不得不承认君衍有生第一次说对了,这个女子聪慧的有点过头了。

他甚至都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早就知晓他来的目的,所以才不缓不慢,等着他一点一点将自己暴露。

“将军前来一定不是找本宫闲聊,不妨说说将军的目的。”顾槿目光扫及比前几日盛开的更大更美的牡丹:“将军知道的,我的耐心从来不多。”

“王妃这么聪明,难道就猜不出臣前来的目的。”茶杯的茶早已凉透,可北辰轩心里犹如茶杯的茶叶沉浮的没底的厉害。

顾槿抿唇:“将军何苦再试探,莫非本宫刚才应付的还不合将军之意吗?”

问题被抛了回来,北辰轩却满意的笑了。

“王妃如今嫁予墨国,就是墨国的人。王妃心思细腻,又何苦让自己愁绪未解。”北辰轩眨了眨眼睛,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顾槿低语:“将军是想告诉本宫这一句话吗?”

北辰轩兴味挑眉,将墨王比做鸡狗,也唯有眼前的人敢做了。

连他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人都有所顾忌,可她说起来这么顺畅自然,必是心里无一丝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