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台本,没有计划,没有预先沟通,孙立恩就这么开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直播。他瞥了一下右上角的观众人数,然后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两拍。

185万人正在观看直播?!一百八十五万人?!!

“现在直播刚开,来看的人会稍微少一点。”布鲁恩看到了孙立恩的异常,然后非常贴心的做出了说明,“我平常直播来看的人数大概在两百万到三百万人之间,过一会应该人数就会上去了。”

孙立恩又看了一眼布鲁恩,然后咽了口口水。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我是孙立恩。目前云鹤传染病医院北五区病房的主管医生。”好在现在看起来的人数就只是个数字。要是台下黑压压一片人盯着孙立恩,他恐怕连嘴都张不开。“今天我……我们这个直播并没有什么预先设计,也没有准备太多的内容。唔……我打算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们这些医务工作人员在疫情期间的一些……一些生活体验吧。”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这个开头还算不错。孙立恩一边努力安慰着自己,一边对着手机屏幕说道,“首先……我和大家讲讲现在的云鹤是什么样子吧。”

d+5 day(2)

现在的云鹤,在孙立恩眼中的样子……有些凄清。

这是一座有一千万人口的城市,所有的基础设施建造都是按照能够服务一千万人口的标准设置的。宽广的街道,漂亮的绿化,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楼房……这些本应该是一个繁华城市的硬件设施,如今却几乎一个人都看不到。

这是个非常非常奇怪的现象。如果不知道原因,看到这个景象的第一时间里,不管是啥人,恐怕首先都会觉得有些惊恐。

而在知道了云鹤发生了什么之后,看到这座城市时,孙立恩脑子里回响着的全都是钟院士那句“云鹤是一座英雄的城市,云鹤人民是英雄的人民”这句话。

为了在春运期间尽量把传播风险降到最低,为了保护全国其他的十三亿九千万同胞。这座一千万人口的巨大城市突然按下了暂停键。这种牺牲,这种魄力,是每一个身处云鹤以外的人无法理解的。

新型冠状病毒在普通条件下看不见摸不着,要防控这样的疾病本就困难重重。而在云鹤这种病毒已经广泛传播的地方,恐怕每一个正常人的第一想法应该都是得想办法离开。趋利避害,这是任何一种生物的天生本能。

在这个当口下,在过年这个全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到来之时,云鹤的一千万老百姓们全都选择停止外出,蹲在家里以最大程度减小人口流动防控疾病……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云鹤人民作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份牺牲不光是要靠政府号召才得来的——云鹤地方政府目前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行政资源,一切人力物力都集中在医院和公共卫生领域上。说难听一点,要是云鹤人民不打算遵守相关指令,那就算外面的大喇叭宣传车喊破嗓子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应政府号召,相信在党和国家的努力下,在科学的疫情防控措施面前我们终将获得胜利……这是云鹤人民在不明疾病威胁面前仍然保持冷静,集体闭门不出的信心来源。而对这个国家,对同胞的热爱则是他们决定做出牺牲的最主要原因。

亲朋好友患病之后却无法得到及时救治,对死亡的恐惧阴影缠绕着每个人的脑海……这种感觉有多痛苦,云鹤人民比其他地方的人们有着更加鲜明的认知。居住在云鹤的人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其他同胞身上。

因为深爱着这片土地,所以他们决定自己面对这些最难最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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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初四,按照规矩,今天应该打扫年货、清扫室内、并且把灶王爷重新迎回家中的日子。

孙立恩坐在餐桌前,说了很多话,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从一旁拿了一杯水。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直播间里的评论就几乎都成了“孙医生没事吧?”以及“一定要注意安全”之类的叮嘱。

“谢谢各位关心,我就是话说的有点太多了。”孙立恩解释了两句,然后就听到了一旁的布鲁恩开始安排道,“接下来,咱们回答几个问题吧?”

直播进行了大概40分钟,目前整个直播间里有超过360万人在看。除了一大批身在外地关心疫情的普通人以外,还有许多关心一线情况的云鹤人。评论里除了关心医生护士们以外,甚至还有不少人正在直播间里反复刷着有症状但是无法住院的患者信息。

“这些患者的求助,我这里解决不了。”孙立恩首先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向大家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这支医疗队解决不了,“我们北五区目前有48张床位,这四十八张床位全部住满了患者。没有病床,我们就不可能收治患者——没有医疗资源,把患者送到医院里来也得不到有效救治,甚至还会让原本就处于重症的患者能接受的医疗资源被分摊。结果就是加床的病人治不好,原本的重症患者也救不回来。”

这个说法有些太……冰冷,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看起来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孙立恩叹气道,“我们现在接诊的患者里,最轻的病人也需要持续吸氧才能维持生命。所有的病人都是重症,危重症患者有八人。对新型冠状病毒这种陌生的病毒,以往的抗病毒治疗效果并不太理想。要救治患者,那就只能通过消耗大量医疗资源,进行生命体征支持和对症治疗。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治愈出院患者人数不多,为什么医院的资源几乎全被耗尽,为什么防御新型冠状病毒比治疗它更加重要。”

“把整个云鹤市的所有医疗资源,乃至整个湘北省的医疗资源都加在一起,我们也许能够处理大几千人甚至上万名患者。但这也就到头了——这个几千万人口的省份中,上万名患者发病我们还能咬牙撑住。可如果大家积极防疫,我们就能减少大量的易感染人群被感染发病。我们这一支医疗队的小分队一次只能治疗四十八名患者、整个湘北省的医疗资源一次能够处理几千上万名患者。可大家一起积极防疫,却能确保几千万人乃至全国十四亿人的安全。在面对烈性传染病的时候,我们医生只能打打下手,你们才是真正的主力军。”

“朋友们,在面临一种未知的、全新的疾病时,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恐慌。恐慌不会杀死病毒,恐慌也不能让你避免感染。”孙立恩指着屏幕说道,“我刚刚看到一个评论说,‘云鹤目前有五百万外逃、他们流窜在外是隐患……’”孙立恩顿了顿,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反问道,“我愿意相信这位朋友只是一时间用词不当。但有一点我希望各位确实记住并且也将其付诸实施——不要试图通过责难一个群体、指责这些在云鹤居住的同胞来解决什么问题。这样的行为只会让整个社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我就只举一个假设,假设人人都把离开云鹤的同胞们当成病毒源头。你们疏远他们,你们敌视他们,你们觉得他们身上带着病毒,会让整个社区陷入危险之中……”孙立恩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然后呢?天底下的人里可没有几个傻子。你们因为他们身上的某样属性敌视自己的同胞,他们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伤害,第一个反应会不会就是隐瞒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把自己的行程和接触史作为秘密,藏在心里一个字也不说?”

“然后这些从云鹤离开的同胞悄无声息的和你们住在同一个社区里了。那些曾经在几周内来过云鹤的人也把这个消息当成秘密一个字不说。然后,他们中有一个人发病了。咳嗽、发热、病毒来到了你们的社区,而你们对此一无所知。过上半个月,你们的社区里又会有多少人感染?”孙立恩严肃道,“疫情要隔离病毒,但不能隔离爱。我们只有把那些从云鹤来的同胞们真正当成自己人,这样才能够有效防控病毒传播。我希望大家记住,现在这个时间,保护云鹤、保护云鹤人,就是在保护自己,就是在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家人!”

d+5 day(3)

孙立恩的第一次直播结束了,直播时长一小时二十分钟,观众最高峰时达到了380万人。

孙立恩感觉自己已经说了很多肺腑之言,也说了不少自己的真实感触。但……他隐约觉得这次直播的效果可能远没有自己一开始设想的好。

就孙立恩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一大批来看直播的观众们似乎并不是特别擅长理解他作为医生的意思。一言而盖之就是“特别杠”。

孙立恩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引来一堆提问,不少的观众从孙立恩的医生身份一路质疑到了这是不是布鲁恩正在作秀,反正就是摆出一副“你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的架势出来。

孙立恩在确定直播结束后对布鲁恩问道,“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么?我看怎么评论上的人大部分都这么……不可理喻啊?”

“一看就知道孙医生你平时不怎么上网,尤其是不怎么看直播。”对于这个问题,布鲁恩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头也没抬的说道,“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人在看直播吧?”

“有……几百万人?”现在孙立恩对于直播的人数这个话题基本已经没有了什么敏感度。反正就是个数字而已。

“咱们结束的时候,直播间里还有三百六十二万人。”布鲁恩说道,“这三百六十二万人如果都不同意你的话,如果都和那些杠精一样有这么多意见,那你就会看到满屏幕都是令人火大的发言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孙立恩然后笑道,“这就是互联网的威力,声音最大的那些人,往往并不是人数最多的。”

“你倒是心态挺好。”孙立恩苦笑了两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适应……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下一次肯定要比这一次更好。”布鲁恩嘿嘿一笑,朝着孙立恩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这些抬杠的暂且不管。不过那些喊着你是演员、云鹤已经死了好几十万人的账号都被平台锁定了——警察同志们今天开始有的忙咯。”

“不要担心那些宵小的狺狺狂吠——不管这些玩意为什么要做惊人之言,但你只要把它们的声音当做狗叫就行。”对网络暴力非常有经验的徐有容向孙立恩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别人敲几行字,你就跟着生气一回,那他们的作恶成本也太低了些。”

郭宇来闷声闷气道,“反正骂人的这些人吧,他们最大的依仗就在于觉得互联网这个地方是匿名的。上次还有人说要跟我约架呢……我还挺期待的。结果在公园里坐了一天,也没看见人影。”

“人家可能已经去过了,然后自己跑了呗。”徐有容和小郭开了个玩笑,然后要来了布鲁恩的直播间地址,里面会自动播放之前的直播录像,“我和小郭把这个转发一下,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传递消息。”

“透明和及时传达消息,是对抗流言蜚语的最佳手段。”布鲁恩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对他鼓励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一开始就很好,但你要知道,对抗‘fakenews’的工作不是靠一次直播就能完成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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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孙立恩和整个宋安医疗队而言,今天是有一个好消息的。

来自宋安省的第二批医疗队今天抵达了云鹤,并且其中有一只医疗组将直接来到云鹤市传染病医院,接管孙立恩楼上的北六区。

而且,负责领队的医生还是孙立恩的老熟人——来自四院儿科的钱红军主任。

“钱主任这次过来,一方面是为了带组支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来给咱们送物资。”在微信上,宋文对孙立恩叮嘱道,“这一次的物资,主要占地方的就是防护服和n95口罩。咱们全省能拿出来的家底基本上都塞过来了……这些东西吧,要是交给云鹤,那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但咱们自己用,至少能够一个礼拜的。”

“那就让钱主任把这些物资留着自己用吧。”孙立恩直接拒绝了宋文的提议,“宋院长,我们不光是全靠自己在工作。云鹤的同行们为了给我们提供防护服已经竭尽全力了。这个时候搞物资的小仓库……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之前负责整个北五区的医生和护士们现在也重新投入了工作,你说要我手里真有了小仓库……那这防护服我是给他们用还是不用?给他们用,这是咱们宋安省的最后一点家底子;不给用,人家是在第一线先干了一个月的英雄……这种选择太痛苦了,我宁可跟大家一起穿工业防护服。”

工业防护服是可以起到防护作用的。这一点孙立恩非常肯定——毕竟他已经通过状态栏验证过了。

在安全没有问题的前提条件下,孙立恩并不打算让自己陷入某种道德选择题中。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和宋文通报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孙立恩和钱红军接上了头。老钱和他的组员们也将入住孙立恩所在的这个酒店。和孙立恩接上头的同时,钱红军马上就向孙立恩提出了一个想法。

“咱们两个病区要是全都收满,效果恐怕不会太好。”钱红军在微信里向孙立恩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语音说道,“既然咱们楼上楼下,那就干脆发挥一下两边的优势。这次我这边过来的以儿科医生为主,还有不少呼吸内科医生。我们处理轻症比较有优势,应对和护理普通患者比较在行。如果有患者转了重症甚至危重症,那就往你们北五区送。”

如果这个话是其他人说的,孙立恩恐怕要先琢磨琢磨说话的这位是不是打算把麻烦都推给自己。但说话的是钱红军主任嘛……这个嫌疑好像就更大了一点。

当然,孙立恩也有自己的想法。北五区目前有状态栏压阵、有托珠单抗的实验性治疗方案、有ecmo团队、有专门的重症医学科主任带队……和“一穷二白”的北六区相比,他们确实更适合收治重症患者。

“不管什么疾病,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数量肯定还是要比普通型少的。不然这不符合客观规律。”钱红军继续道,“我们这边负责收普通患者和一部分重症患者,这样更容易调配人手和医疗资源。”

孙立恩想了想,然后发过去一个x光图片——图片上是一只右手,而这只手竖起了大拇指。

d+5 day(4)

北六区是一个全新的区域。这一片病房之前是用来做耐药性结核感染治疗用的病区。而在疫情袭来之后,原有的患者基本都被转移到了老院区里继续治疗。而耐药结核病区的医护工作人员则被全部拆散,分别补充投入到了其他科室救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的工作中。原有的病房就基本被闲置了下来。

现在要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原本的科室自然是不合适的——耐药性结核感染的治疗过程中是按照一人一室布置的。但医务工作人员自身的防护水平并不会太高,在可能有气溶胶的操作准备开始前,医生和护士们才会换上隔离服和普通外科口罩。

虽然隔离措施级别不够,但这还比较好弥补。多重耐药性结核病患者的治疗过程中,一大核心要素就是防止病房内的病原体“溜出”病房。这就为北六区带来了很好的改造基础。

好基础带来的好处就是对病房进行改造的时候更方便些。但这个方便可不是说“早上稍微打扫一下卫生,中午就可以接收病人”的等级。

孙立恩被钱红军一通“坑蒙拐骗”给忽悠到了北六区。反正钱主任说话的时候那可是一个理直气壮,“这边的病房改造好了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从你们那儿分流病人过来,这你孙主任还不得过来给我们提供一些可以借鉴的经验?”

结果吧……孙立恩到了北六区之后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装暖气”。

是的,装暖气。现在的时间是一月底,云鹤每天阴雨绵绵,平均日气温最高也不到十度。再加上病房全部要求保持负压,事实上屋子里基本存不下什么暖和气儿。全病区里最冷的就是护士站和黄区值班室,这个地方位于红区门口,外侧的绿区保持正压而红区负压,黄区的值班室风力最大。要是那种劲头比较大的冷风也就算了,至少医生们还能想办法给自己找个避风的地方。可在负压病区的作用下,这冷风从四面八方缓缓的慢慢的灌进房间里,要不了一个小时,坐在原地不动的医生们就会被冻的手脚发麻。

能够活动起来的医生们尚且遭不住这种寒冷,在病房里吸着氧而且还发着烧的虚弱患者……这么一冻恐怕是真的要冻出点毛病来。

为了保证这些患者不被真的“冻出毛病”,防寒措施就必须做到位。北五区目前是一个病房里三个电暖气,每个病人身上都盖着厚厚的棉被。

而现在孙立恩的工作内容就是拿着一把小剪刀,然后拆五十个电暖气的包装。拆完之后,他还得把这些电暖气都送到每个病房里,并且再拆五十个排插的包装,然后把电暖气一个个都插好。

工作内容不复杂,但工作的强度可不低——这一大堆纸箱和泡沫包装物的清理工作也得他来。

以前在云鹤市传染病院工作的保洁员工们几乎全都在一个月前离岗了。现在的传染病院卫生工作全都得由在这里工作的医生护士们完成。只有转运医疗垃圾的工作,目前还有专业公司派人来搞。也多亏了他们还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要不然把医疗队的医生们累死,这每天产生的医疗垃圾他们也处理不了。

清理普通垃圾,这就是男医生们的工作。孙立恩吭哧吭哧拆了半天包装盒,然后又吭哧吭哧的把每一个房间里的暖气调试了一边。还好,国内厂商制造并且捐赠的这一批电暖气质量都很过硬。全部测试了一边之后,孙立恩跑了五趟,才把这一大堆外包装垃圾扔到了指定堆放点。

“立恩,你来的刚好。”一直带着医护人员在抢病房改造进度的钱红军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了。他浑不在意形象的用手帕擦了擦脑袋和自己的胸前腋下后,对着孙立恩招手道,“我正好有点事儿得问问你。”

说是“我有事儿问问你”,其实就是钱红军带着几十号医生护士,向孙立恩询问在云鹤市传染病院工作的注意细节。

“反正现在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物资不足。”孙立恩回答了几十个问题之后,对钱红军认真道,“合格的防护服数量现在是真的不够,我们北五区从今天开始就都换用工业级防护服了。你们带回来的医疗级防护服很宝贵……在确保安全的前提条件下,能省则省吧。”

钱红军朝着孙立恩一摊手,“这个确保……就很难。”支援到北六区来的医生护士们加在一起有八十六人,每天需要使用的防护服最少也得八十套——上年纪的三级医生们可以在黄区值班室坐镇遥控,进入红区的工作主要交给年轻医生们和护士来执行。

哪怕是这么搞,北六区所带来的存货顶多也就够他们用上十二天的——一千套防护服可不是小数量,但真要用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我看这个防护服紧缺的情况吧,一时半会的好不了。”孙立恩叹了口气,“还有,钱主任你们这趟过来带了多少成人尿不湿?”

“啊?”钱红军顿时一愣,“带那个干啥?”

“那就是没拿呗?”孙立恩叹了口气,“酒店那边我们还存了三十箱成人纸尿裤,等你们正式开始接收病人的时候,让队员们一人拿一件再穿防护服。”看着钱红军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孙立恩无奈道,“防护服只要出了红区就报废了,可咱们的医生们得吃了喝了才能进红区吧?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还能挨得住,这拉撒两件事儿水火不容的,你忍也忍不住呀。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穿着成人纸尿裤,他们心里还能稍微放松一点,不至于为了省这套防护服不吃不喝,结果在红区里低血糖或者中暑撅过去。”

尽管天气寒冷,但不透气的防护服仍然是最好的中暑制造机。病房里为了患者舒适而保持的十八九到二十摄氏度的气温,对于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护士们而言仍然是个很难称得上舒适的温度。

穿上防护服……其实什么温度它都不舒服。

“行,我记下了。”钱红军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明天我们开始值班,我已经跟老张说过了,把北五区相对比较稳定的患者转上来。等把你们那边的挤压病人收出来了有了空间,再调配咱们两边的床位。”

d+5 day(5)

孙立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北五区,其他医生们已经在准备进入红区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