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长扬起眉,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经过今天这一役,没有人会再怀疑陆铮身上巨大的潜力。相信您也跟我一样,认为他是成为一个优秀特种兵的好苗子。”

祁连长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点了点头:“没错,这事顾队长之前也跟我提过。”

当时顾淮安说看上了他这里的一个兵,祁连长就有不好的预感。他们边防连地方艰苦,优秀的人才素质都不愿往他们这苦旮旯来,好不容易出了个精英,能为他们隆子县边防连争光了,结果特种部队这帮狼们就来跟他抢人了。

祁连长从心里是不愿放人的,一来为了连队,二来他喜欢的兵他也舍不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待在他们这边防连是没前途的,像他混一辈子,也就是个连长,身上挂几个三等功勋章,退伍了谁都不认,想想都怪凄凉的。

若为了年轻人的前途着想,加入特种部队当然是最好的选择。狼牙特种大队,尤其是雪狼突击小组,已经实现了全员士官制度,也就是说,进去了,好歹吊车尾也是个少尉。

“不过特种部队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啊,这当中的选拔,相当的残酷。”祁连长想起当年自己年少轻狂,一腔热血的就报名参加了狼牙特种大队的选拔,整个西南军区才筛选出127名精英啊,他当时也是满腔自负,洋洋得意的。

结果进去第一天,就被淘汰了74名,超过了半数。祁连长,就是这74人当中的一个。

也是从那时,他认清了自己的不足,甘心到这边疆来磨砺锤炼,奉献一生。

往事多惆怅。

祁连长看着面前的女子脸上自信的表情,仿佛坚信她的丈夫绝不会失败。

不知为何,连他自己也觉得,如果是陆铮去,一定可以通过重重考验。

“所以……你是替顾队长来做说客了?”祁连长笑眯眯的望着她。

素问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替他做说客,我是来请您坐陆铮的说客。”

祁连长不明白了。

“其实顾队长也单独找陆铮谈过,但是他却拒绝了。”

“什么?”这下祁连长也愣了。这小子,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不识好歹?

“令我很愧疚的是,他的理由居然是我。他不希望在跟我成婚以后发生什么意外,让我担心,所以放弃了参加选拔的机会。”

这样说,祁连长倒是能理解了。特种部队在和平时期要发挥多种作用,基本是哪里有需要,就奔赴哪里。与毒贩周旋,参加反恐行动,解救人质,那都是家常便饭,即使在野外生存训练里意外身亡的,也不是没有。

祁连长看着素问:“那你就放心让他去冒险了?”

“我当然会担心。”素问诚挚的回答,“但是我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的。比起捆着他,束起他的手脚安稳度过一生,我更希望能放他去广袤的天空,寻找自己想要的。我知道他在部队里很能够找到认同感,他喜欢这里,所以我也会无条件支持他。如果有一天,我守候着的这一方天地,已经不足够他大展拳脚了,我一定会放手,任他去飞,去闯。”

祁连长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你能够这么想,真的很难得。我接受你的请求。”

“谢谢连长。”素问高兴极了,掏出口袋里的纸张,双手交给祁连长,“这个……麻烦你在陆铮送我回北京的这段时间……交上去。”

祁连长好奇的展开一看——是参加特种部队选拔的申请书?

更让他惊讶的是:“……你写的?”

素问点点头。

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女子有这般硬气豪放的文笔,远大的目光,宽广的胸襟,写出的申请书,连他手下的这帮孬兵们都不能比!

果然,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本科出来的,是比他们这些有的初中还没毕业的强。

他整齐的叠好申请书,收进抽屉,问她:“你准备瞒着陆铮?”

“嗯,暂时先别告诉他。等他从北京回来,已经木已成舟了,我相信陆铮不会放弃这个到面前的机会。到时候就麻烦您,多开导开导他了。”

祁连长听完,点点头,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也是用心良苦啊。陆铮是真的娶了个好媳妇!

等素问再次回到寝室,陆铮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坐在床头,歪着脑袋看她。

“去哪了?”他醉酒的嗓音,醇厚里夹着一丝沙哑。

素问有点儿心虚:“我去……我就出去透透气。”

“噢。”他倒没有多疑,一杯浓茶,又睡了两个小时,早已神清气爽,拍拍身边的床位:“过来,坐。”

素问听话的挪过去,坐在他身边,陆铮用被子一笼,就将他和她一起罩在被子底下,顿时热乎乎的带着他的气息包围了素问。陆铮用滚烫的额头贴着她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老婆,对不起,辛苦你了。”

素问不禁红了脸,不知是闷的还是害羞的,嗔怪的一笑:“男人啊,喝醉酒都是一个德行。”

陆铮顿时一笑:“怎么,你还照顾过别的喝醉酒的男人?”

“不跟你说了。”素问佯装生气的掀开被子站起来,“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陆铮坐在床边上,看着他害羞忙碌的小妻子,慢慢的系好军装纽扣,穿好鞋子。

素问把绞好的毛巾递给他:“擦擦吧,看你睡的,发了一头汗。”

正站在边上看他洗脸,擦手,忽然,“咕噜噜——”,一阵尴尬的怪声。

陆铮扭过湿漉漉的脸,惊讶的看着她,素问也愣住了,半晌,捂着肚子直响泪奔。

这也不怪,早晨她起晚了,就没吃成早饭,又跟着他们军事演习,跑上跑下,宴席上新人就更别想有机会好好吃上几口了,等到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她刚想拿筷子拨点残羹冷炙到碗里,又被祁连长叫起来,让她扶陆铮回房。

真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摧残!

两人你瞪瞪我,我看看你,过了一会,陆铮笑眯眯的放下毛巾:“我去炊事班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别……让人知道多不好。”素问拉住了他。

“没事,我也饿了。酒席上光喝酒了,现在肚子里空空的。”他摸摸她的头顶,转身离去。

素问就着他用过的洗脸水洗了洗手,把水倒了,然后就开始收拾他睡过的床铺。大红喜被仍旧和刚进来时一样理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睡过的褶子。

正做着,陆铮用脚尖踢开门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大海碗的面条,高兴的叫她:“老婆,来,吃面咯——”

素问凑过去一看,青菜肉丝面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你从哪弄的?”

“炊事班知道大伙儿喝完酒肯定有饿肚子的,早就准备好了主食。我看面箩里还有一点面条,就给下了。不过没啥调料,只好撒了把小青菜,切了点肉丝进去。”

素问目瞪口呆:“你下的?”

“嗯哼。”他洋洋得意,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把我老婆都饿坏了。”

素问不禁低下头,用筷头挑了几根面条,忽忽的热气从嗓子一直窜到心里。她吃了几口,发现陆铮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于是把筷子递给他:“一起吃吧,你不是也饿了?”

“没事,你吃剩下的都是我的。”

只因为这一句话,她被热气氤氲的眼睛就有点湿湿的。

我们大约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母亲可以毫不介意的把我们挑食吃剩下的菜夹进自己碗里吃掉,而我们自己,却常常很介意被父母咬过的食物。那样无条件的包容,只有最亲近的人,最无私的爱,才可以做到。

这一刻,她真真正正的感觉到,陆铮已经是她的家人,是她最亲密的亲人。

两人舒舒服服的填饱了肚子,陆铮正蹲在外面洗碗,忽然看见顾淮安领着一拨人声势浩荡的朝他们走来。领头的,尤其是赵文江,脸上那猥琐的笑,陆铮一瞧,就有不好的预感。

顾淮安瞧见陆铮手里的空碗,哈哈笑道:“陆铮,吃饱了?睡好了?那咱开始正式节目吧?”

陆铮陪着笑,带着点无奈的说:“你们别闹了……”

赵文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怎么行,闹洞房是我们的优良传统!祁连也说了,好的民俗就要保持,要发扬!”

陆铮真有点头痛,这些人里,尤其是上午刚吃过败仗的特战队员们,不知道想什么法子折腾他呢。

屋里的素问听见门外响动,见他洗个碗还不回来,于是扬声问了句:“怎么了?有人来了吗?”

这帮狼崽子们一听见新娘子的声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愈加兴奋。

陆铮赶忙往门前一站,拦住说:“各位同志们,战友们,好兄弟们,看在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语气可算诚恳了。

可顾淮安压根不理,跺了跺脚,然后对身后的特战队员们大声命令:“兄弟们听好了,给你们五秒钟,拆破此门,后果我来承担!”

“是——”特战队员们一听更来劲了,别说这小破门,就是银行保险阀门,他们都能成功爆破侵入,何况拆的还不是自己部队的,里面可是新娘子啊,几头“狼”们早就按耐不住,摩拳擦掌了。

这招果然有用。

陆铮自然不是特种兵的对手,而且门拆了,还得从他的月度补助里扣。

“闹就闹吧……”他终于做出了退步,“不过你们可悠着点啊,注意分寸。”

众人哪管他的警告,“嗷嗷”一声哄闹就挤进了新房。

坐在屋里的素问一见这阵仗,吓了一跳。

陆铮有点为难的向她解释:“他们……说要闹洞房。”

素问点点头表示理解,在中国许多地方都有这个习俗,入乡随俗嘛,应该的。

在她坦然答应的同时,还没有预料到这些战士们的想象力有多丰富。

赵文江摸着下巴笑得猥琐。

这里面顾淮安军衔最高,所以首当其冲,出了第一个难题。

只见他一本正经的打量了下小夫妻,最后目光落在陆铮身上:“听说你体能不错嘛?逃过我雪狼a组的追捕,还混进了特种兵斩了我的首,那就先做五百个俯卧撑来看看。”

大伙儿一阵纳闷,这有什么好看的。

五百个一组俯卧撑对普通官兵来说可能有点累,对特种兵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顾淮安的话还没完:“为了表示夫妻同心,你带着你老婆一块做吧。就让她坐你腰上。”

“噢……”战士们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把新郎子的腰给累得直不起来了,他们晚上还怎么洞房?阴险,太阴险!

素问也摆手拒绝:“这怎么行,我九十多斤呢。”

立刻遭到大家的鄙视:“特种战士一天负重四十公斤跑好几个来回5000米呢。”

陆铮也没意见,光是这样的话,比那些黄段子要轻松多了。

他朝素问勾勾手,示意她放心,就已经摆好姿势趴了下去。

素问胆战心惊的坐上去,浑身都拿劲,脚都不敢离地,生怕把他的腰给压折了。

只听顾淮安一声:“开始——”

陆铮立刻双臂使力,身体上上下下的飞速来回。这一开始,素问就再也顾不得她体重的问题了,整个人被颠得花容失色,“啊啊”直叫唤。

战士们噗哧喷笑出来,浮想联翩啊。

这还不算,顾淮安还抽空找了张纸条,写了行字塞到素问手里,让她当众大声念出来:

“我自愿嫁陆铮为妻,用……坐着的东西发誓,永远爱他!”

“哈哈哈……”大伙儿笑得捧腹不止。

陆铮也被逗乐了,一个岔气,就有点乱了节奏,手臂也开始发软使不上力。

“加油,才300个啊!不是刚吃过饭吗,力气呢?多做几个才能消化啊!”顾淮安笑着在一旁说风凉话,还给他们计着数:“……397,398,399,400!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