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偲深深地凝视她那睡地极沉的模样,蓦地就心疼了起来。

这样娇弱的身子,就算他还有什么想惩罚她的念头,又哪里舍得下手呢?其后沉着一张脸,将她送回了怀府,停留了片刻也就走了。

再说那泉氏,当日也是被吓昏了过去,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抬回府,另外又有一拨人则是去寻表姑娘,等大家发现原来泉瞳玥早就被送回了院子,这才收了人手。

这下可好,一连两个都倒在床上,其后又是好一番折腾,二房的文氏本就眼红泉氏主持着中馈,如今见她虽然掌握着家中的大权,却又不干什么实事儿,心里就越发不平衡了,总想着要把那中馈权给夺到手里才好。

等泉瞳玥昏天昏地的睡了两天之后,方才真正儿清醒过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因着刘偲有意无意放出的风声,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而等她能从床上起身的时候,刘偲遣来说亲的队伍正到了怀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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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镜朝,议亲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等六个主要仪节,这仪节称之为“六礼 ”。

“纳采”,也就是提亲,男家先请媒人到女家提亲,若是得到允诺,就派使者到女家致辞,并送上礼物——雁,女家若同意议亲,就收纳其礼物。

却说泉瞳玥虽然自小在怀府长大,可毕竟只有泉氏才是泉瞳玥唯一真正的长辈,因此这事儿,自然得是她出面。

而被刘偲捉来说亲的人,也是个十分有身份的人,正是当今官从正二品的太子少师,谢羽。

在镜朝,太子少师、少傅、少保这三职简直形同虚设,但凡是旈氏皇族子弟,年不足五岁,自有每一任守旈氏祖陵的族长来教养,像旈戚、旈偲、旈臣这几个,就没少受过老叔公磋磨,如今才将将五岁的旈海,也被镜仟帝毫不留情地送上了清峰雪山。

旈氏皇族的人,在清峰雪山上修行数年后,等到年十二方被准许下山,其后又被送到松竹书院去读书,顺便结识更多的同龄读书人,指不定将来这些个同窗,就是登基以后的肱骨之臣。

刘偲见这谢老头儿领个虚衔,官位还挺高,也就将他提溜来怀府为自个儿办事。

不过刘偲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因着自家爹娘着实不太靠谱,放他们来说亲,指不定要被说成什么样子。

思来想去,刘偲自抓了个谢老头儿,又叫刘府里的下人们,扛了一百二十抬箱子的礼品,将三辆马车装得个满满当当,也就跑来怀府提亲了。

泉氏见是谢少师来了,十分客气地将他迎进了厅,只是心中却是讶异,这谢少师与怀家素无往来,怎地今日突来拜访?

泉氏面露微笑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师大人请上座。”

这话音刚落,刘偲就领着一队小厮,扛了百十口箱子后脚跟了上来,泉氏见了,心下了然:原来是他,这个小杀才,我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只不过……刘偲这厮不过是个商户的儿子,如何请得动朝中大臣?

为了谨慎起见,泉氏神色凝重地偏头对着于娘仔细叮嘱了一番:“你派人去名卉院守着,叫表姑娘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这对主仆虽然只是耳语,却也让刘偲听得个一清二楚,他暗自嗤笑了声,将将进门,就对着身后的一众小厮一挥手,那些人马上就将箱子挨个儿打开,只见那一百二十抬箱子里头,摞满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罕见宝石、名贵药材,种种价值连城的物什,难以赘述。

就算是哪家名门望族,只怕也拿不出这般多的彩礼来,何况这刘偲今次来,只是请人说个亲,送个礼罢了。

刘偲这排场摆了个十足,其后就神色不耐地瞪了谢老头儿一眼,也不管从来不来往的人,突然登门拜访,是否尴尬这些个事儿,总之他那意思十分明显:快些进入主题,少爷我要娶媳妇儿。

却说这谢老头儿,今年六十有六,虽然辅佐了两任帝王,不过实际上都没他什么事儿。若说真有什么干系,那也只是当年先帝与倾王两个,也把幼子丢到他那儿教养过几天罢了。

刘偲这魔星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幼时和堂哥几个,也没少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他见这倾王世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哪里还敢有半分动作迟疑?

谢老头儿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先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泉氏双手平举地施以一礼:

“久闻大太太的侄女儿泉姑娘,姿容秀丽,品貌出众,才艺双绝,温良端仪,尤其是结业献艺跳得一曲画伞舞,惊艳全场。”

却说这谢老头儿惯是个会“掉书袋”的,却不太会说场面话,当然,读书人都有这个毛病。其实刘偲也没想过,他完全是找错了人。

只见这位少师大人,十分直接地说道:“我身旁这位公子名叫刘子倾,子倾对泉姑娘心仪已久,还盼大太太成全,让他两个小辈共结秦晋之好。”

实际上,泉氏在见到百十来抬箱子抬到门口的那一刻,早就心头火起:“传奇刘家”的确是少有的巨富,可她泉氏又不是卖侄女儿,饶是他家里金山银山都送到怀府里来,也未必就能叫她弯腰。

如今泉氏乃是自是强自忍着,面上却不显罢了,那谢老头儿一番话,令她更加不屑刘偲了。

泉氏先是开口对谢老头儿说道:“女子十有五年许嫁,笄而字。”

谢老头闻言,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在镜朝,的确有十五及笄,谈婚论嫁的说法。

“然则,我家玥儿将将年满十四,尚未及笄,如何许嫁?”泉氏脸上虽然在笑,可那话语里的冰冷,却是如何都遮不住的。

刘偲只以为这泉氏是个病弱的妇人,想必也十分好应付,哪知她竟然这般难缠,简直与怀景彦那装模作样的一个德行。

思及此,刘偲这面色即刻便沉了下来,只是转念想起自己心尖尖儿上的那位,最是在乎养育她的姑母,这少不得还是得拉下脸皮来:

“姑母,子倾若是得了玥儿,必将真心相待,以命相护,绝不让她受一点儿苦,还盼姑母成全我一片痴心。”

泉氏闻言,险些吐出一口血来,这小杀才,好不要脸皮,哪个是他姑母?何况将姑娘娶回家来,应当好好儿疼惜才是,又不是出去打打杀杀,做什么要以命相护?

她不自觉地又想起先前去祭奠弟弟与弟媳那日,这小杀才连眼睛都不眨,就斩人手腕……

如此不着调儿的人,还又是个商贾出身,她哪里可能将自个儿娇养了十几年的宝贝侄女儿嫁予他?

思及此,泉氏先是朝着谢老头儿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道:“谢大人,这小辈们的事儿,还劳烦您大老远地跑这一趟,妾身实在是汗颜,关于他两个的事儿,我看呀,还得斟酌、斟酌。”

话刚说完,她又偏头对刘偲道:“子倾,你既有这份心思,有些话我也想同你说上一说,只是这些个话,也不方便当着他人的面儿,你看看,咱们是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是让谢老头回避的意思,其实谢老头儿早就想走了,只是怕刘偲那魔星不同意罢了,如今见他对自己挥了挥手,这才松了口气,对泉氏又抬手作了个揖,方才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的时候又送了几百字,谢谢大家的体谅 么么哒

第93章 刘子倾说亲(中)

镜北出了一艘尸船的事儿,很快便在军中传开了,在镜北开铺子的刘氏珠宝商队回了永乐之后,即刻便将那卷筒交到了刘偲的手上。

刘偲拆开来一看,霎时间,只觉怒火填胸,却又无处发泄。他忍了半响,却遽然一掌发力,生生地将眼前一张千年紫檀小几给拍的粉碎。末了尤觉不解气,还狠狠地在那残木碎渣上忿忿地踢了一脚,末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帮杀千刀的王八羔子……”

半响后,刘偲的情绪才稍有平复,他手里紧紧攒着那卷筒,足下一点,便如弦上弓矢一般,急射了出去,几个纵跃便翻出了广域繁复的刘府。

此时的覃舟,却正在自家府中的药房里头捣鼓着他的草药,他哼着小曲儿,一手拿着一本话本子,另一只手拿着药杵在捣药。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话本子,时不时地,还发出一两声浪荡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