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原沉下脸:“什么意思?”

“2015年3月29日,你不会不记得吧?”

季司原疑惑地皱起眉。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参军前的最后一个生日,陈信然为他操办了一场送别宴。

崔时闭上眼,不再看季司原。

“那次宴会,我和我的经纪人‘有幸’参与了。还记得吗?为了获得您施舍的一个角色,姚瞿厚着脸皮求了多久?”

他语带嘲讽,说着和案件仿佛毫无关系的事情。

一旁的警员有意出声打断,被季司原制止。

事实上季司原没有太多印象,那时候他和他家老头关系闹得很僵,生日宴会他也就敷衍着露了个面。

似乎是有人求了他什么事,他随口答应了,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没几天就要去部队了。

“呵呵,也对,您季大少爷当然不会记得。”崔时扭曲着笑。“姚瞿至今都以为是你给我们机会,结果呢…”

对那时的季司原来说,帮崔时得到那个角色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他转眼就忘了,偏偏那是崔时和姚瞿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崔时抱着希望找到剧组,说是季少介绍时,被制作人和导演冷嘲热讽了一通。

他甚至没有季司原的联系方式,季司原又怎么会是他这个层次的人高攀得上的?

彭辉就是在季司原的生日宴上认识崔时的,他告诉崔时,他和季司原关系甚密,找他帮忙也是一样的。

崔时最后选择了去找他。

尤其是姚瞿已经赌上所有身家在他身上,坚信崔时只差一个机会,他不忍心再看到姚瞿失望。

“这圈子里能火的,谁没点过去?等你火了媒体怎么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那晚之后,彭辉是这么告诉崔时的。

吊儿郎当的京腔,如魔咒般萦绕在崔时心头。

就这么一路哄骗着他走向地狱,根本无法回头。

当他听到季司原轻描淡写地说着京腔时,他恨不能把季司原撕碎了。

凭什么?

凭什么季司原随意断送了别人的命运,回过头来还以正义的姿态审判他?

“季司原,你问我亲手毁了自己拼来的一切是个什么滋味?我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被你毁了!我真后悔,后悔没早点让周如叶吸毒,让你尝尝什么叫痛苦,让你也在后悔中度过余生!你们这种人就该有报应!”

崔时低吼,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立刻有警卫人员进去把他按住。

“还继续吗?要不休息一下?”

旁边的警察出声询问季司原,他看得出季司原情绪也受到了影响。

“…嗯,我出去透会儿气,先稳定一下嫌犯的情绪。”季司原起身,扯了扯领口。

他走出审讯室,彭婉心坐在门外,她的问询时间很短,已经被她赶来的助理保释出来了。

“…司原。”彭婉心起身,有些虚弱地冲季司原笑笑。

季司原顿了顿,“彭婉心?”

“是啊!我和如叶都被崔时骗到别墅去了,如叶…还好吧?”

彭婉心心虚地观察季司原的表情,他似乎还不知道她和周绥在别墅发生的事。

“嗯,她应该还在录口供,你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出去透下气。”季司原抬腿要往外走。

彭婉心连忙跟上。“司原,你口干了吧?我这儿有水。”

“谢谢,你自己喝吧。”季司原没接矿泉水,想了想又问:“彭婉心,崔时和你…父亲的关系,你之前知道吗?”

“啊?”彭婉心抖了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爸爸一直说他们只是好朋友。”

她带着哭腔,不像是假装的。

彭辉把这个女儿保护的很好,说她天真也好,任性也罢,她确实是身在染缸却与周遭隔着一层天然的屏障。

“嗯,我知道了。”季司原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走到警局门口,季司原看到蹲在门口抽烟的老陈,他旁边的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老陈,手机借我用用!”他拍了拍老陈的背。

老陈摸出手机,举过头顶。

季司原接过,手指被熏染上幽幽的烟草味。

他快速拨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后,他没等那边人开口,抢先说:“…爸,我是季司原。”

“……”那头显然没恍过神,默了片刻,“你小子还知道…”

“爸,抱歉,我现在必须向您确定一件事。”季司原打断,神色严肃。“彭辉吸毒,你知情么?”

“嗯?谁吸毒?你什么意思?”季首城一下没反应过来。

“彭辉彭导。”季司原又重复一遍。

老陈叼着烟抬头看季司原,烟燃了半截儿他也没空去抖,他现在和季司原一样紧张。

“哦……彭导啊?我们都几年没联系了,他吸毒被你抓了?看来改行做缉毒警业绩不错啊。”季首城品了口茶,语速重新放缓。

…这怎么还调侃上了。

季司原稍稍松口气,打算解释几句挂电话,那头季首城又反应过来:“等等,你这小子,是怀疑到我头上了?哼…集团的宗旨是什么你忘了?我能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还真是几年没……”

一听要被数落,季司原已把手机拿远。

家里老头儿向来铁血手腕、作风正派,这一点他最清楚,但还是想亲自确证。

“得嘞爸,不早了您好好歇着吧,今年过年我回去看您。”

季司原字正腔圆地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呵呵!什么不早了,这才下午。”老陈拍拍裤腿起身,指指屋檐,烈日正当头。“季司原你可真行啊,连季总都敢怀疑?”

“……”季司原递回手机,轻靠在墙边。

他叹了口气,手指触碰掌心,还冒着冷汗。

刚才一瞬间他真有点信了崔时那套因果报应的说辞,因为他四年前没能帮崔时,才会生发出崔时这一系列的事端,也许真有报应也不一定呢?

老陈见季司原没说话,又自顾自地道:“彭辉已经被北京警方掌控了,我们打算把崔时押送回北京,合并立案。”

“嗯,我今天会把所有情况提交报告,到时候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去北京了。”

季司原估计后续审问崔时也不是什么难事,主要让他承认马来西亚那起案子是他协助的朱佩益略有困难。

“司原。”有警察朝这边走来。“周如叶的口供遇到点困难,她说彭婉心在别墅内也对她进行过侵害行为,但具体是什么又不肯说,执意让你过去。”

季司原正想再询问一下周如叶关于马来西亚的细节,她那边口供倒是先出了问题。

“好,我现在过去。”季司原朝审讯室快步走去,边走边问一旁的警察,“她情绪还好吗?你们没有问什么过激的问题吧?”

“怎么会!姚先都交代过了,我们都懂。”那人一脸八卦地撞了撞季司原的胳膊,非常识趣地让他一个人进了审讯室。

听到门响,周如叶立刻直起身子,不再趴在桌上。

她眯了眯眼,看到季司原一步步走到桌对面坐下。

“身体还好吗?”季司原没急着问口供,倒担心周如叶身体吃不消。

“没事。”周如叶摇摇头。

她朝对面的摄像头看了眼,又很快别开眼,咬了咬嘴唇。

“那个…能不能这段不要录像,我…”周如叶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她其实有想过不说,但她更不愿意为了所谓的面子放过彭婉心。

她从来不是什么圣人。

“这恐怕不行。”季司原摇头。

“……”周如叶低下头,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话要被作为证据多方传阅,心里又开始发怵。

季司原看她犯错似的低头,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他起身敲开房门,外面有人应声。

“证人情绪不太稳定,我先带她出去走走,回来再接着录。”

周如叶闻言,又飞快抬头,抿嘴笑笑。

虽然很不应该,但这种“假公济私”的感觉,她还挺喜欢。

摄像机暂停录制,季司原直接抱起周如叶往门外走。

“警局有轮椅呀,你别抱着我到处走…”周如叶挪动身子,手推了推季司原露在衣领外的肩颈。

“别动。”季司原目不斜视,“带你去晒会儿太阳,你手可真冰。”

周如叶连忙缩回手,不再碰他。

季司原跨步经过门廊处坐着的彭婉心,他没太注意,彭婉心倒是更加心虚了。

“司原、如…如叶,你们要去哪啊?”彭婉心叫住他们。

季司原抱着周如叶转身,“我带她去晒晒太阳,怎么了?”

“你们…口供录完了?”彭婉心试探着问,视线停在季司原抱周如叶的手上,神色复杂。

周如叶敛眉,看彭婉心的眼神没有过多的波澜。

她一定会让彭婉心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她并不喜欢当下这种情况,仿佛是把季司原当作自己胜利的筹码炫耀。

“我们走吧。”周如叶垂眼,淡淡地说。

“好。”季司原也无丝毫留恋,就把彭婉心晾在了原地。

“无视我?”彭婉心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这个周绥还真是好手段,季司原一来就装柔弱,以为崔时被抓了就没事了?

呵,网络暴力可以摧毁崔时,也同样可以摧毁她周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