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怕了的罗马军团在阿瓦利肯休整了两个多月,全力准备粮草等军需,直到春意融融的时候才开始酝酿下一轮攻势。

虽然阿瓦利肯几乎已经找不到什么动植物,但是舍涅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几乎已经丧失殆尽,自己头上已经有枯败迹象的光秃秃的橡树角也是一个证据。不过能力的退化似乎与交合的次数无关,而是一直在缓慢而持续地消逝。凯撒——据他所说——也始终没有再收到森林女神的启示,舍涅开始感到焦躁,如果现在再不离开,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凯撒将舍涅圈在自己怀里,两人同乘一马从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走过。街道两旁原本繁华的店铺已经改成了罗马士兵的临时住所,列队来往的罗马士兵充满敬意地向凯撒行礼,却没有正眼看舍涅一眼。舍涅原来那件纯白色的羊毛长袍染上了战神祭司的鲜血,早就不知道被凯撒扔去了哪儿,现在的她穿着高卢妇女最常见的格纹长衫和筒裙,头上盖着的披风遮住了橡树枝杈,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凯撒虏为奴隶的高卢女人,只是有幸暂时得到了凯撒的宠爱罢了。

“虽然你暴虐成性、滥杀无辜,但是你的士兵倒是都很尊敬你嘛。”舍涅随口道。

凯撒早已习惯了神女话中带刺,他镇定自若地回答:“这些人所求的无非是两件事:活命和利益。他们都知道只有追随我才能得到。”

他顿了顿,圈住舍涅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补充道:“这些士兵都可以和我分享胜利的果实,这也让他们更真心地效忠于我。对敌人仁慈是最愚蠢的事情,但是我从不亏待自己的人。”

舍涅懒得去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只是礼貌地夸赞:“不错。”

凯撒平稳了一下气息,干脆把话挑明:“我会用这些士兵打下高卢的土地,这份战功可以帮助我将罗马的权力掌握在手中,而你,你以后可以成为全罗马最风光的女人。”

“您确实很优秀,凯撒将军。”舍涅客客气气地回答,显然没有真的将凯撒的话听进耳里。自从看到了街边某一个小门面上残缺的招牌,她的心绪就再也无法集中起来。她轻轻摩挲着左手腕银镯上那个枪头形状的雕饰,想起那个对她试戴的每一件首饰赞不绝口的男人——她知道他想赞美的是戴着首饰的她自己,可那个男人总是如此蠢笨。

凯撒显然对舍涅冷淡的回应非常不满意,他脚后跟在马腹上用力一蹬,小跑回了那座僻静的石砖房,粗鲁地把舍涅拉进屋里甩在床上,把她压在身下逼问道:“为什么!我这两个月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当然对我很好。怎么了,凯撒将军?”舍涅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凯撒幽黑的双眸里闪烁着利刃的寒芒。

“从来没有人能独占神女这么久,这样你还不满意吗?”舍涅颇为认真地问。

“这不是我要的!”凯撒低吼道,食指按上她的胸膛:“这里,没有我!”

“这里当然有你了,凯撒将军。”舍涅右手轻轻握住他的食指,将他的整只手贴上自己跳动的心脏,在他眼神变得炽热的时候兜头浇下一盆凉水:“母亲一直教导我,要爱所有的生灵。”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凯撒痛苦地嘶鸣,神不守舍地去剥解神女身上的衫裙。

“我今日不想交欢。”舍涅有些生气。

“你已经十多天不让我碰你了!我真是蠢成了驴子才会这么听你的话!你这种淫荡的女人就是该肏,肏多了就知道谁好了!”凯撒咒骂着,掀起她的上衣,去啃咬她柔软的腹部。

突然,凯撒怔住了,他用手在舍涅的腹部比划了一下,脸上阴晴不定,不知脑海里转过了多少念头。半晌,他试探着问:“你不让我碰你是因为这个?”

“因为什么?”舍涅不解:“我这段时间没有兴趣罢了。”

凯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抓起一件披风把她的头盖好,出去寻了随军的医生进来。

军中没有接生婆,从未看过女病人的军医也是赶鸭子上架,他在舍涅的肚子上按压了好一会儿才在凯撒不悦的目光中犹豫道:“这……应该是有孕了吧……”

舍涅闻言悚然一惊。她从来没有想过想过自己可能会孕育子嗣,毕竟几百年来她不断地为各种生灵赐福,从来没有精液在她体内留下过种子。她右手抚上腹部,大德鲁伊对于生灵的敏锐感觉让她捕捉到了到微弱而清晰的心跳。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到底有没有?!”凯撒对着军医毫不留情地咆哮道。

“如、如果真如您所说,肚子确实比以前大了,那应该是有了至少叁个月的身孕了!”军医慌忙道,还面带同情地瞄了一眼床上的舍涅。任谁都知道这个深受凯撒宠幸的高卢女人从两个月前才被抓到阿瓦利肯,军医把她当成了在战火中失去了新婚丈夫的可怜女人。

军医在凯撒的示意下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凯撒看着舍涅,神色犹疑不定。他当然也想到了舍涅才来两个月,但是此前自己变成雄鹿与她的交合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凯撒沉声问。

“是你的。”舍涅肯定地回答。如果兽类无法让自己怀孕,那么播下种子的只能是最近才开始与自己交合的人类,而和自己有过实质性关系的人类只有眼前这一个。

凯撒冷笑起来:“呵,狡猾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和高卢人的孩子,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舍涅震惊地看向他,突然想起了维钦托利评价这个男人时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多疑。自己一边思考一边下意识作出的回答得过于果断,反倒让他不信任了。事已至此,舍涅耸耸肩,干脆道:“雌豹会和附近的所有雄豹交配,让雄豹都以为雌豹生下来的孩子是他们的,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吗?”

凯撒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阴沉下来,像悬崖之上受山风吹削了上百年的岩石,但是脸上颤抖的每一厘肌肤让人明白那下面涌动着的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滚烫岩浆。这时舍涅才第一次想起来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在床上向自己求欢的欲兽,更是高卢全境十万罗马士兵的首领,是造成这城内四万亡魂的暴徒。

“孩子到底是谁的?维钦托利那个卑鄙无耻的叛徒?我上次看见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将?哪个不知名的低贱的高卢士兵?还是你也不知道?”凯撒一连串的发问,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低沉。

舍涅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自然不会怕这等威胁,她用开玩笑般的口吻道:“它也可能是你的孩子啊,凯撒。”

“你休想骗我!”凯撒一拳狠狠砸在舍涅头边的床板上,怒吼道:“我凯撒绝不可能帮那些高卢泥腿子养孩子!”

“好吧,我会离开的,马上。”舍涅保证道。

“你休想!”凯撒红着眼睛咆哮。自从遇见她以来,自己一直似乎在对她说这个词,可自己从未能真正阻止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无论自己强硬或忍让,都无法让她冰霜一样的心柔软半分。而这次她竟然想要离开,凯撒怕极了,怕得连心跳都要停下来,可越害怕越只能用愤怒来遮掩。

他低头狠狠咬上她的肩窝,牙齿深深嵌入柔嫩的女性肌肤之中,齿缝中渐渐渗入了血液的腥甜,这让他勉强感觉到身下的这个女人和其他千千万万向他跪地求饶最后依然被他无情屠杀的高卢人没有什么区别,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对她确实有一星半点的掌控力,让他觉得安全。

“凯撒……”舍涅皱起眉头。

快求我!求我轻一些,求我饶了你,求我给你那些我本来就想给你的东西,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还是……凯撒在心里嘶吼着,嘴里越咬越紧,似乎这样就能尝到她的真心。

“我说过了……你的粗暴,真的是很不讨人喜欢……”舍涅叹了口气。

像被最强劲的投石车正中了薄弱处,凯撒的城墙瞬息之间垮塌了。波涛汹涌的漫天烟尘平息下去之后,地面上只剩下一截颓圮无力的残躯。他松开了紧咬的牙关,坐起身来,表情是做过所有努力之后依然无能为力的平静:“我会处理了这个杂种,你以后会为我诞下高贵的纯种罗马人。”

“是母亲让你这么做的吗?”舍涅突然问道。

“那个为了救你不惜求助于敌方将领的森林女神?你们母女俩倒是一路货色。”凯撒的语气毫无波澜。

“敌方?对母亲来说,你可不是什么敌人,只是还未皈依正确信仰的迷途羔羊。”舍涅嗤笑道。看来在凯撒这里再也得不到任何关于母亲的消息了。

舍涅高高在上的笑容再一次刺伤了凯撒的眼睛,他站起身来不去看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着,一边说:“我去叫医生配制打胎药。”

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一直静静看着他的舍涅突然开口了:“你总是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凯撒。我说过你无法对我做任何我不想的事情,而现在我不想伤害这个孩子,你还坚持要这么做吗?”她生来就被教导要平等地去爱所有侍奉她的生灵,因而对腹中多出来的这个小小生灵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说服她应该不惜一切保护它。

“很快就好。”凯撒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