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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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贵妃似乎是有些疲惫,顿了顿,又道:“朝中那些人,表面上看着对靖安侯府恭敬,实则背后都恨不得兄长哪次在外征战就这么一去回不来了。他为着这些人,还要年年带兵御敌。他虽是不说,可人都是血肉之躯又怎么不会痛呢,我不能在这个档口给他添麻烦。”
许明舒心中五味杂陈,她有些颤抖地出声道:“所以,姑母想借此机会,将协理六宫之权推出去。”
宸贵妃垂了眼,“之于我是烫手山芋,兴许有人还求而不得心生怨愤呢。”
许明舒侧首看向窗外咸福宫的方向,轻笑了下,“说的也是。”
“但是姑母,你这件事做得太冒险了,稍有不慎万一你自己出了差错怎么办!”
宸贵妃叹息道:“世间之事本就难两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宸贵妃微微皱眉,气若游丝道,“我倒是没想到,七皇子会奋不顾身地来救我。”
当晚,火势比她预计的燃烧地快了许多。
大火短短几瞬便吞噬了整座宫殿,四处烟雾缭绕,宸贵妃即使用湿帕子捂住口鼻,还是被熏得意识昏沉。
跌跌撞撞想寻出去的方向时,头顶的横梁被烧得松动,朝她背部砸过来。
巨大的重量使得她当即摔在地上,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意识昏沉时,她听见远处一声声呼唤,“母妃!”
她抬起头,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沐浴在火海中朝她走来。
直至最后,她也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还是今早装睡时,听宫人谈论声方才知道是七皇子萧珩。
她有些奇怪,几乎是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萧珩,怎么会叫她母妃呢?
听她说起七皇子,许明舒想起今早看见萧珩时他受伤的手臂,以及围在别苑周围防护的锦衣卫。
到嘴边的话几经犹豫,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让她姑母当做是一场巧合吧,有关前世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昭华宫大火,宸贵妃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因着宸贵妃还要继续“昏睡”一段时间,许明舒选择留在宫里陪她姑母演完这场戏。
别苑虽没有昭华宫繁华,但胜在幽静,人住在这里倒是心神也能安稳不少。
此番又有锦衣卫的人在周围护卫着,安全问题倒也不必她操心。
夜里,许明舒本打算出去透口气。
隐隐听见门口有人谈话声,她一时好奇轻手轻脚地寻声而去。
半敞着的门的背后,萧珩穿得单薄正背对着她不知在嘱咐身边的锦衣卫一些什么。
干锦衣卫的都是耳目清明之人,听见动静一道道锐利如鹰的眼神朝她望过来。
随即,许明舒看见萧珩立在那儿,身形似是一顿。
他扭头,看见她正站在门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这幅模样倒是让许明舒有些意外,她没过脑子地追上去,开口叫住了他。
萧珩听见她唤自己,脚步停下来,却也没转身。
许明舒上前了两步,“你叫锦衣卫守在这里,不怕惹来非议吗?”
她其实心里猜想到了,萧珩此举是在保护宸贵妃安全,可她还是这样质问于他。
闻言,萧珩心口一沉。
月色笼罩着他,将他影子拉得极长。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她。
在许明舒并不友善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道,“从前种种,皆为我之过。”
“不管你信与不信,如今的我,在学着去做一个有情感的好人。”
第89章 (重修)
中秋过后,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邓砚尘带兵巡卫归营时,看见脚下的土地渐生薄霜。
营帐前守卫着的将士面色不佳,见他下马凑过来低声道:“邓将军, 朝廷派的监军太监过来了, 人此刻就在里面。”
邓砚尘朝营帐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可带来了增援部队?”
执勤将士垂下眼睫, 摇了摇头。
邓砚尘沉默片刻, 摘了头顶的盔甲,大步入内。
帘布一掀, 一位带着高挺墩帽的太监正悠哉地坐在主位上喝茶。
见邓砚尘进来,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行了个并不端正的礼。
“邓将军, 咱家奉陛下的命令前来北境行监军事务, 还带来了粮草补给。”
太监昌吉皮笑肉不笑, 抬手朝外头一指。
邓砚尘顺着这太监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身侧站着的长青身上。
见长青点点头,邓砚尘转身客套道:“公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已经命人收拾好营帐, 还劳公公移步。”
昌吉还是头一次做到监军太监的位置上, 背靠着干爹高公公, 又花了不少银钱打点着, 一时也算飞升一把, 不免生出了几分洋洋得意。
皇帝素来对靖安侯府有所忌惮,此番派遣诸多监军太监前往各个交战地, 一来是为了时时掌控各地真实情报, 二来是想通过此举一点点削弱主将独断专行的号召力。
邓砚尘不似靖安侯,他只在朝中挂了个不高不低的军职, 暂代北境主将之责,算起实权来甚至未必如昌吉这个内臣。
闻言,他也没多客气,在亲卫的带领下朝着备好的营帐扬长而去。
人走后,长青皱着眉蹭到邓砚尘身边,颇为不满道:“边关将士们风餐露宿,他们一个个倒是把自己养出金贵样儿来了。你没回来之前,安排住所时提的要求不下二十几个,真想乱箭把这群人射死。”
邓砚尘没做声,自顾自的拆卸身上的盔甲。
胸口的铁甲被解下后,他脸色一白,眉心微微抽了抽。
长青见状忙上前握住邓砚尘的手臂,看见他衣衫中央带着些暗红色的血迹,急道:“怎么回事,上次的箭伤还没好吗?”
长青挥了挥手,军医匆匆带着箱子过来要给邓砚尘清理伤口。
里衣刚一被掀开,胸口处的血洞里一团污血流淌下来。
军医盯着伤口处思索着,“这不对啊,将军的箭伤已经有四五日了,怎么还没愈合?”
长青盯着创口处细小的裂痕,问道:“是不是一直没得到好的休养,挥枪动作幅度大扯到了伤口才如此。”
军医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涂药包扎,听见长青的话还是困惑地摇着头。
邓砚尘忍过了那阵药物的刺激痛,叹了口气道:“马上就要下雪了。”
长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营帐外阴郁着的天,北境的冬天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来的早一些,雪下得也格外大。
每每入了冬,雪一下来很容易让队伍在风雪中迷失方向,面临饥寒交迫的困境。
他们来了北境已经快两个月了,起初长青还兴致勃勃地和邓砚尘打赌,过年之前定能击败敌军,拿到投降书风风光光地回京过年。
刚一过来时,大大小小地打了不少胜仗,也助长了玄甲军的气势。
无论是将士还是主将,都很难抵挡乘胜追击的诱惑。
同巴图打胜得那场仗,连同着多日来的成功一时间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沿路追过去时落入圈套。
长青和邓砚尘当即勒马,眺望向北侧时,果然看见一人单枪匹马地冲过来,正是等候已久的乌木赫。
在他身后,蛮人的铁锤军紧随其后,马蹄震得地面颤抖。
邓砚尘奋力掩护部队撤离,慌乱中不慎被一只箭矢刺中胸口。
这一次,饶是长青心里不服气,也不得不意识到蛮人是有备而来。
无论是作战方式还是军力,都比以往强上数倍,他们一早就做足了准备,就等玄甲军闯入棋局。
“增援之事朝廷一直未给答复,左翼损失的三成人马,尚未能得以填补。”
长青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明日再叫人拟一封文书送回去。”
邓砚尘眸色淡淡,没有再开口。
“昨日接到沿海交战地的来信,说侯爷那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长青伸手挠了挠头,“若是朝廷一直未能派遣兵马增援,兴许我们可以求助于侯爷.......”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他想邓砚尘早已经心知肚明。
前提是,他们得撑得到靖安侯大获全胜的那一天。
“这次朝廷送来的粮草能支撑多久?”邓砚尘问。
说起这个长青面色更差了,“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
气氛有一丝凝固,先前打胜仗所带来的喜悦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邓砚尘看向营帐外,高悬于苍穹之上的月亮。
有人还在等着他尽早归家,向他讨一份岁敬,听他说一句吉祥话。
邓砚尘披上衣服,拿起放在地上的银枪。
“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
入秋后,天气转凉。
许明舒晨起时披上沁竹备好的氅衣,见天边迁徙的大雁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檐向南飞去。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陪姑母住在别苑,平静的日子中也夹杂着些许风声。
自那日离家前同三叔的一番谈话后,许明舒近来听闻,都察院再次控诉户部存在贪赃枉法之举。
朝堂之上,七皇子萧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示证据,更携供词在手,细数户部尚书刘玄江任职多年犯下的诸多罪过。
内阁几经商议,决定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在内的三法司同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