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过我的话后,林佳一久久没有言语,过了大半晌,才开口对我说道:“项羽那边我会告诉他的......你好好陪姥姥,等你回来之后再约就可以。”

她从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的姑娘,至少在我跟她接触的时候是这样的,而今,她之所以能出声宽慰,大抵跟我正在遭受她曾经遭受过的事情有关。

这是一种真正的感同身受。

“谢谢,麻烦你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林佳一顿了顿,接着说:“等你确定好回北京的时间之后一定要先告诉我,毕竟,我也快要去拉萨了。”

一瞬,恍惚。

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

还有半月有余的时间,这丫头就会走出校门了。

我点了点头,“嗯,这次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过到时候见不见项羽,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

“我还没有跟领导告假,你说,她能忍受自己的员工无故旷工么?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新人。”

“应该会理解的吧?”

“天知道那个人有多希望我不在她的公司工作。”

林佳一多少知道一些我的事情,她叹了一声:“行吧,不管怎样都要记得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记住了。”

“别太难过,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过程,或早或晚而已。”

“我尽量坚强一些。”笑着回应一句之后,我主动结束了通话。

因为我有些害怕跟别人探讨这个问题,即便我已经提前知道结果也不例外......车窗外的景致飞速消失在眼角处,我多么希望,这个世界上会存在那么一辆可以任意穿梭时光的列车。

这样我就可以回到童年,姥姥还是那个身体硬朗的老人,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天真;思维一经发散,便会跟冲出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无法阻拦。

我不禁会想,如果回到过去,在那段漫长且不经意的日子里,我还会跟佟雪走到一起么?如果我们走到了一起,又会在刚刚走出校门的那刻,决定赶往北京那座城市吗?

摇了摇头,我不敢再想下去。

因为我怕后悔。

后悔爱一个爱过的女人,后悔去一座曾经无限憧憬的城市,后悔遇见如今住在心底的那个她。

“喂,在想什么?”

闻声抬头,这才发现佟雪正站在我的旁边,她脸上的水痕未干,应该是刚洗过脸让自己精神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进窗子照在了她的脸上。

水痕反射出亮晶晶的光华,圣洁的不可方物。

干咳一声,我收回目光,并给她让出了一个足够她通过的位置,对她说道:“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的话,你会在我喊你的第三声才反应过来吗?”

“呃.....你刚刚就回来了?”

“嗯哼,至少站在了能有三分钟。”

“......”

见我没有言语,佟雪也没再继续问下去,继续戴上了耳机,听着歌,侧头望向窗子的景致。

......

熟悉的群山环绕,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夏日里燥热的微风。

站在本溪火车站的门口,我恍若隔世。

半年没有回来,不过是变换了两个季节而已,什么都没变,在我眼前的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我们直接去医院吗?”

佟雪看向我,征询着我的意见。

“你不先回家一趟么?”

“刚刚用微信跟我妈说了,晚一些回去,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姥姥吧。”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跟她一道来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十五分钟后,我们出现在了二院门口。

拿出手机,我给老爹打了个电话,确定好姥姥病房所在的位置后,赶到了住院部的五楼......冗长的一条走廊里,病床占据了过道的一大半,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让人作呕。

偶有不知从哪个病房中传出的哭声,愈发让人烦躁。

我打从心底反感医院里的气氛,它太过压抑也太过无情了一些,从身边路过的医护人员,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对这些见惯了生死与人间悲喜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具备哪些情绪。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时间,我跟佟雪出现在了姥姥的病房门前。

门开着。

从我的角度看去,能够清楚的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老人,我妈正坐在病床的一边,她的头发有些杂乱、背影消瘦了不少,憔悴的让人心疼。

眼前的一幕,让我眼角瞬间酸楚。

佟雪见我怔住没动,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她轻声说道:“进去看看吧。”

微微侧头,看向她的时候,我终于没能忍住心中的疼痛,颤抖着说:“我......我不敢。”

“可是,现在除了面对,还有什么办法呢?”

佟雪表现的很是淡然,可在她的淡然中,我又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悲伤......

深吸一口气,我反握住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因着我需要在她这里,汲取力量。

我终于迈开了步子,带着她一起,走到姥姥病床旁边,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轻轻的喊了一声姥姥:“姥,我回来了。”

病床上的姥姥没有言语,但她的头却转向了我,只见她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我旁边的佟雪......眼眶中溢出了泪水。

我妈见状,赶忙起身,抚了抚姥姥的肩膀,旋即又看向了我,“你先带着小雪出门等一会儿吧,你姥刚吃过药不久,不能受刺激。”

“嗯。”

我跟佟雪走出病房不久后,我妈也跟了出来,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掩上了病房的门,这才回身看向了我们,“小雪,麻烦你了,还要你跟着回来一趟。”

闻声,佟雪赶忙摆了摆手,“阿姨,我应该的。”

“妈.....我姥怎么.....怎么会这么突然?”

“上了岁数,突发脑溢血......人啊,到了日子,都得经历这么一遭的。”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她的母亲,没人会比她更难过,可我妈偏偏能够这般淡然的开口说出这些,可见这段时间里,她究竟经历了多少伤痛。

“医生怎么说?”

“岁数大了,医院也不敢动大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吊着一口气儿......昨天晚上,已经告诉我们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