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很急,但我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颜欢笑着,试图找到解决办法。

过了大半支烟的时间,他都没有言语,我们之间保持着足够的安静,这个气氛沉默而压抑.....我开始后悔自己的临时决定,真该来这之前去问问张瑶的意思的。

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我就在陈金发对面坐着,看他的架势,我不把事情说个所以然出来,他不会让我安然离开,或者,我走了之后这个家伙又会增添筹码......

我很天真,天真的太过自信。

可笑的是十分钟之前,我还认为能够圆满的解决这件事情。

陈金发用实际行动给我上了一课,仔细想想也对,他毕竟在乌镇这边有一号,而且餐桌边上还坐着他的兄弟,我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无疑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我的额头开始冒汗,任凭我想破头皮,都想不出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我们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幸好,之前那个被陈金发称呼为老六的男人拯救了我,他走到陈金发旁边嘀咕了些什么......

我牵牵嘴角,开口对陈金发问道:“三哥,这位就是那个被我们模特伤了的兄弟吧?”不等陈金发说话,我直接对老六说:“兄弟,对不住了,我那个妹妹就是一雌虎,我这个当哥的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老六闻声一愣,转而不屑一笑,阴测测的盯着我看,在场的没人是傻子,俨然,他们都能看出我是在借机转移话题。

这个办法很拙劣,却是我唯一想到的。

陈金发双手插在一起,大拇指来回转换着,他幽幽开口说道:“既然你提了,我也就顺着你说吧,你说,打人的那丫头是你妹妹?”

我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那成,既然这样,这事儿就好说多了。”陈金发指了指老六的头,“这是我弟弟,你妹妹打了他,我这个当哥的出面要个说法,没错吧?”

“没错。”

“有这话就行。”

“可是三哥......您要三十万是不是多了一些?”从我脑袋一热的那一刻起,我就输了,注定要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说句不该说的,就是出了车祸,三十万也差不多能解决了。”

“那他妈是经官,你也要经官?”陈金发反问了一声,轻笑着说:“经官可以啊,我们都是良民,绝对会服从的,只是......”

他给了留白,但他的态度足够我清楚。

“三哥,您误会了,我没那意思,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则,这我都能懂,我也愿意遵守......”我强迫着自己忍耐,长这么大,已经足够我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我想,我今天能来找您,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我朋友那边也跟我打过招呼,说三哥您是个特仗义的人。”

“等等。”陈金发笑着打断了我,“别说这些话,我不想听。”

“......成,那我就不说,三哥,你跟我朋友说的是价格可以谈,现在我也诚心诚意的问您,您看我们赔偿多少合适,大家出来工作都是为了钱的,可不能伤了和气。”

陈金发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吧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轻轻吐出一个不规则的烟圈之后,他伸出了右手,翻了一个来回。

十万块。

跟三十万比,确实少了很多,也可以体现出他的‘诚意’,但也仅仅是他自己的诚意而已了!

......

我笑了,笑的很无奈。

伸出拇指,对着陈金发说道:“三哥,您是这个!还是你会玩儿,自己手下脑袋破个口子,都能敲出十万来。”

“你什么意思?对我不满?”

“我可不敢。”我摇摇头,自嘲一笑道:“您在乌镇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我呢...无论在北京还是在这儿,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怎么惹得起您啊!”

我没有理会变了面色的陈金发,缓缓地从桌子上拿起一瓶还未开封的啤酒,直接用桌沿启开,在陈金发疑惑的眼神下,我将酒瓶端起,

“三哥,这瓶酒敬您,我不懂事。”

仰头,大口大口的将啤酒灌进喉咙里,嘴角溢出的啤酒,浸湿了我的衣领......在今夜的乌镇里,冰冷而刺骨,就像被我撇下的尊严。

一瓶酒很快就被我喝净,忍受着翻滚的胃液,我抹了抹嘴,看向陈金发说道:“您,满意吗?”

他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年轻人,别玩火。”

“三哥,我没有玩火。”

我将酒瓶反握,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边戒备的老六,说道:“我妹妹开了您兄弟的脑袋,如果您兄弟或者是您...开了我的脑袋会怎么样?”

嘴角一撇,我继续说着,“或许,就不是十万块的事儿了吧?”

我猛然将酒瓶举高,用尽了全身力气,‘碰’的一声就砸在了自己脑袋上,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才能做出这种自残的行为,陈金发跟他的兄弟们更想不到我会这样做。

从未想过酒瓶会这样脆弱而坚实。

只剩下瓶口处的一截还被我握在手里,一股子温热从我头顶流下,红色的,散发着腥甜的味道...趁着他们还在错愕之中,我直接越过了周围那些人,跑到陈金发身边,紧跟着就趴在陈金发身上,顺道将酒瓶塞到他手里,血液,沾到了他的衣服,“三哥,您说警察来了会怎么判断?”

我眯上了眼睛。

尊严可以丢,面子也可以不要,但我是来解决事情的,我他妈就是一个小人物,影响不了任何人做决定,可,就算是如此,我也要在他们这滩浑水里搅上一搅!

头很疼,这种滋味真挺难受的,但我的心里很亮堂。

至少,我计划成功了一半!

餐馆的白炽灯光晃着我眯起的眼睛,能看到的颜色是血一样的红,在这热烈的红色里,有个泡沫破碎了,就像我跟佟雪已经完蛋了的爱情,就像我那早就被北京吞噬了的理想一样。

都他妈的碎了。

额头湿润,眼角也湿润了.......紧跟着就是一片空白,我真正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