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旁的周呈都在他高高在上的话语下蹙起眉来,更不用说直面他讽刺的祝思和正对未来怀揣着希望的学生们。

但刘波发泄完毕之后反而笑了起来,笑得淡定从容得仿佛终于找到了场子,跟着接送的老师回了礼堂。

他回来时,正巧轮到陈北上台。

两人擦肩而过,她回头看了眼刘波,突然说道:“你今天在台上说的话可能会是你最后悔的选择。”

刘波闻言哼笑一声,“我从来不会后悔我说过的话。”

于是陈北没有再说话,反而登上了台。

经过刚刚刘波的一通现实论,显然不少学生都受到了不多不少的打击,情绪远没有刚刚的高昂。

一旁引导她上台的老师在她耳边小声说:“校长说让您悠着点,台下坐的可都是您的亲学妹学弟。”

校长忘了谁都不会忘记爱闯祸无法无天的陈北,下面一群祖国的花骨朵刚刚已经被刘波的话中伤一遍,现在可不敢让陈北再中伤第二遍。

“我有分寸的”,陈北拍拍这位老师的手,声音懒散,“您先下去吧。”

顶着老师不太放心的眼神,陈北缓缓开了口:“刚刚被打击到的同学可以举个手吗?”

她的话音落下,台下果然有大面积的人举起了手。

谁知陈北却突然轻笑一声,她的嗓音天生含几分沙哑,透过话筒传递出去,配上她的脸上不屑的神情,堪称嚣张至极,她说:“这样容易被打击到,你们太弱啦。”

台下举手的学生们顿时睁大了眼。

陈北接着说:“野心和平凡都不是贬义词,它是每个执着的人眼底溢出的光。”

“有的人为什么要去批判有野心的人?就凭他们所认为的世人大多躺平随波逐流吗?可他确定自己没有野心吗?”

“有的人为什么要去批判嘲讽平凡的普通人,平凡的人同样能做不平凡的事,也可以拥有任何野心。”

“在学生时期,在工作中,难道没有哪一刻想过自己的未来并为之心潮澎湃吗?难道有人会认为自己的幻想是可笑又罪恶的吗?”

“那就是一个人的野心,我这个人吧,从小就喜欢将野心实现。”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拥有野心,也不是拥有野心而不自知,而是你在被社会打磨过后,拥有固定思维后,一次次的对拥有野心并愿意为之努力的人批判,失去自己的欣赏能力和判断能力。”

“用喉舌为刃,一遍遍的用狭隘的心为她们定义,实际上却不知自己的可悲。”

“嘲笑污蔑定义有梦想的女性,批判一步步向上爬的穷人,唱衰树立近乎不可能目标并为之努力的实干家,一遍遍的将野心和平凡这两个词污名化,这样的人才是黑夜里的臭虫,才是最可笑最可悲的人。”

“因为他们从不敢承认他人的优秀,用一个笼统的词来概括贬低,便可以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愚蠢和无能,自豪于自己的特权与高起点,带着可笑的优越感,做着最低贱的事。”

“我永远欣赏每一个凭借自己的努力正大光明坦荡的走向自己野心的平凡人,无论路途长短,所行距离远近。”

“不要害怕平凡,也不要唱衰努力,更不要恐惧野心。”

“因为这些都是天赐的,每个人都能理直气壮拥有的东西。”

“至于某些对她人选择指手画脚的人,我只能说一句。”

陈北勾起红唇,笑得近乎桀骜。眼神轻蔑的穿过前排的学生,望向识趣的给她一个特写的摄像头,仿佛与礼堂屏幕前脸色涨红成猪肝色的刘波对视。

她缓缓说:

“关你屁事。”

周呈透过液晶屏幕看她,背脊挺直的拿着手机在录视频,眼底满是他自己都快掩盖不住的爱意与骄傲。

他太喜欢陈北这样鲜活过头又肆意妄为的模样了,光芒万丈到无人可敌,让人忍不住想臣服在她身侧。

而陈北不带一个脏字骂人的本领实在也出神入化,哪怕是周呈听到中途都忍不住扯开唇角笑了笑。

可一旁的刘波显然不开心并且愤怒至极。

他混迹到如今的社会地位,将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可能忍受陈北这样在他身后上台,并且意有所指的狠狠嘲讽他。

而他离开时的鸦雀无声和陈北的话结束后的掌声雷动,显然像是一个狠狠扇在他脸上的巴掌。

刘波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电话打断。

接通后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忍不住偏过头对周呈惊声说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周呈甚至没有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他只是看了眼刘波公司的投资人,恰巧发现里面有周家的身影,打了个电话给刘秘书撤掉后续投资而已。

而他这样一突然撤资,必然会导致其余投资商开始保持观望态度,以此拖拽住刘波企业的融资进度。

周呈唇角轻勾,眼底划过抹嘲讽,却半点不损害他的风度,慢条斯理的说:“只是让你看看天真的女人和愚蠢的男人对做生意研究得有多透彻而已。”

“而你可能很快就要变成丧家之犬了。”

周呈的傲慢并不比陈北少,他在陈北面前可以俯首、体贴、卑微、丧失理智,可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他都依旧是骄矜冷淡的周呈。

就如同陈北过去的评价,他再怎么被压抑打磨依旧是周家养出来最板板正正的小少爷。

可以礼貌且有风度,可以沉默且冷淡,却也具备随时抽刀打疼对方的能力。

十年前,陈北肆无忌惮的胡闹,周呈可以毫无底线的替她处理屁股后面的麻烦,十年后的现在也依旧可以,守着陈北的光芒万丈,不让这些晦气的人令她不悦。

刘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坐在原地,最终还是急匆匆的离了场,但这里再没有一个人关注他是否存在。

-

陈北下来之后祝思眼眶发红的看着她,满脸都是复杂,像是羡慕又像是感动,张口欲言时又说不出话来。

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维护。

高中时她被刘波这样的格外擅长通过贬低侮辱她人来达成自己的愉悦感和自傲感的人欺负时,因为自卑而不敢还嘴,不敢诉苦,不敢反抗,凭毅力在这样的环境下考出了一个好成绩,让她彻底挣脱了这样的垃圾。

后来创业艰辛,她并不知道自己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奚落。

小镇长大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更多几分艰难。

“谢就别说了,我也不是为你”,陈北睨她一眼,懒洋洋的说:“争点气,给我多赚点钱,别让投资打水漂。”

“下次再见面,就可以轮到你奚落他了。”

“任何人都有资格对霸凌奚落自己的人回击,不要怕。”

祝思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小姑娘,抿着唇点头,咬牙恨不得指天誓日:“我一定会不会让你的钱打水漂。”

陈北就喜欢这样带着点狠劲的人,一看就是能给她赚钱的,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她最终将秘书的名片给了她,让她找时间联系北鸣星那边算一下需要的投资款。

两天前,陈北答应参加校庆时就联系上了班主任。

毕竟高中的三年,班主任对她确实是真心的好。

哪怕她的父母没有因为她的顽劣而给学校捐楼希望学校对她多多包容,陈北也相信班主任会真心对她好。

因为他确确实实对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用心良苦,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老师。

校友会结束后,陈北便直直的拉着周呈去找班主任。

各个班级还在操场边做活动,两人最终在操场边缘找到了正捧着保温杯的班主任,在他旁边的还有刚刚结束了木呈工作来这里的李木子。

见着了并肩走来的两人,李木子眉头微挑,笑着说:“这不是来巧了?我正要约着班主任一起去吃顿饭呢,你们一块?”

班主任也一眼认出了这两个许多年没见过的学生,没有太多的陌生感,只笑眯眯的和两人打招呼,然后四人一同向外走去。

“我听到了你的发言”,班主任笑了笑,边走边说:“还是个和过去一样让人头疼并且为所欲为的孩子。”

“不过过去的你让我头疼,现在开始让别人头疼了。”

“我听得也挺开心。”

班主任脾气直率,他也看不上刘波那通高高在上狗屁不通的发言,陈北上去打脸时他都在心里给她默默叫了声好。

陈北高中不让人省心。

班主任为她几乎挠秃了头,要不是她的成绩哪怕她这样任性妄为都能保持年级前十算是慰藉,班主任说不定要被她气到英年早秃。

当然现在年龄上来了,该秃还是秃了。

班主任说这话时陈北下意识看了眼周呈,前段时间他也在夜里对她说过她在他心里永远是个小姑娘。

班主任跟着陈北的目光,见着周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时候幸好有周呈制住了你这么个混世小魔王,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烦心把你引上正道多久呢。”

陈北当初和周呈熟悉之后确实被转移了大部分精力,自习也乖乖上了,课也认真听了,闯祸也少了,毕竟她的时间基本都用在带着周呈偷偷胡闹上了。

有了周呈这样标准的好学生给她打掩护,班主任可不轻松太多了。

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往事,陈北忍不住笑出声来。

察觉到了她的笑,周呈想起她刚刚在台上张扬且明丽的模样,半垂着眸子,在袖口的掩映下,偷偷的牵住了她的手。

陈北的手小巧,纤细,柔软,每次周呈握在掌心都带着点小心。

陈北睨他一眼,没有拒绝,却勾起食指,不安分的在他掌心挠了挠。

周呈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不让她有胡闹的机会。

两个人的小动作带来一股暗涌的刺激,像是高中时他们背着班主任偷偷在一起,哪怕上课时都忍不住勾在一处从未被发现的指尖。

前边的李木子跟在班主任屁股后面,笑着问:“那我呢?老师,您对我没一点儿印象了吗?你当初还说我是您的得意门生呢!现在眼里就您身后那对金童玉女了不是?”

“金童玉女?”班主任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回头望去。

周呈却像是早有准备,有些不舍的松开了陈北的手,淡声说:“您不要听他乱讲。”

“乱不乱说是一回事,起码你们俩形象到位了”,班主任若有所思,“确实男俊女靓的,看着就养眼。”

周呈被班主任了然的目光看的耳朵发烫,却依旧维持着明面上的清风朗月,再没有刚刚在礼堂所展露出的强势和傲慢。

陈北食指抵着唇在他身后饶有兴味的看。

周呈无措又要详装平静的样子实在很有意思。

如果不是和他太过熟悉,甚至连陈北都可能看不出来他此刻被班主任看穿的窘迫。

哪怕得她首肯,与她同时出席,穿着相得益彰的礼服,只要陈北没有承认两人的关系,他就只将自己当作她的地下情人和偶尔得到首肯的男伴。

不过该感谢张道长这些年来时不时就要调侃他一番的习惯,哪怕心底再无措他也养成了云淡风轻维持表面的能力。

可这样实在令陈北很难办。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这样仿若偷情的刺激感。

就像她年少时喜欢拉着周呈在楼梯转角,一边听巡楼老师的脚步声一边偷偷接吻一般的刺激。

正正紧紧的少年周呈也是这样,一边意乱情迷一边露出底线被她打破被她拉着胆大妄为的茫然,但面上的神情依旧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