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渊的夜晚寂静无声,季清和陈昱几乎没有察觉,夜晚便悄然降临。

那是不掺任何杂质的夜晚。黑色的,好似上好的墨汁。阵阵寒意像诡橘的风,不经意间便深入骨髓,直冲神魂而去。

一呼一吸之间,脑海里除了痛彻心扉,便再无其他。

“好冷。”季清呢喃,面色苍白如纸。

程昱摩擦双臂道:“这个苦渊真当不是人待的。”

说话间呼出的气,都冒着冷意。

季清冷声道:“那看管之人说的便是这个。”

直入神魂的寒意,众多修士又有几人能忍受。更何况他们现在身处的是苦渊,失了灵力的他们,又与凡人有何区别?

不能驱使灵力,动用储物袋,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是奢望,何其可悲。

“一场无妄之灾。”程昱感叹。

季清面目发寒,忽收着苦楚,她还是有些不大适应,道:“你却是罪有应得,何来无妄之灾一说。”

程昱脸带嘲讽:“莫不是你树敌太多,我们怎会受这罪。”

“你之意,莫不成全是我的过错。”

“倒也不全是你的过错。”

程昱摸摸下巴,丹凤眼轻挑,站起身,俯视季清。

那鄙夷的眼神,直看得季清拳头痒痒,想一拳挥将过去。

然后季清还是忍住了,侧耳倾听程昱之后所言。

苦渊太冷了,程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道:“那沿回珠一看便是作假,就你这榆木脑袋,到现在还不知其中真意。”

季清冷着脸,下意识的想拔剑,却猛地发现慕情早已被撼石峰弟子收走。

作罢,季清只能用眼神震慑。

“修仙之人虽不拘小节,但也不能如此邋遢,你的牙几日未曾清洗,竟这般臭不可闻。”

程昱冲季清假笑,道:“听你骂人才知,这脑子是有的。”

他接着道:“且不说这沿回珠为何只有李如海身死之图像,单是撼石峰弟子这般快便确定我们的位置,就是一大疑点。”

“你的意思是,若决尊者故意抹去同欣身死之由?”

季清蹙眉,神色清冷。

“苦决尊者不是这般无耻之人。”

程昱讶然:“我何时说是若决尊者对你不利。若决尊者真想杀你,何须耍什么阴谋诡计,直接提剑砍下,你便一命呜呼。”

季请木然,她越发不想与程昱说话。不上前打他,已是极为克制。

程昱平静道:“应是那个在你竹简上做手脚之人。”

“齐师兄?他也是撼石峰弟子!”

难道真是季放害她?

季清深思,却又觉不可能,季放此人虽极为恨她,却不会耍什么手段。

谁都可能,但季放不可能这般做。

“齐师兄不过是个靶子。”程昱道:“但这靶子也有靶子的用处。你这笨脑袋不就想到撼石峰去了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辨不清。都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从某些方面而言,修士也是人,即使是较为单纯的剑修,也逃不脱七情六欲。

名也好,利也罢。喜也可,恶也忧。

凡人有的情感,修士亦有。

说到底,修士不过一群有灵根有灵力的凡人罢了。尔虞我诈,在修士间也是常有的。

“思虑良多,无从寻找。倒不如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季清说道:“何苦自扰。”

程昱惊讶:“你倒是心宽。”

“如果我们够强,何须惧怕这些?”

季清有些黯然,本以为凭自己的变异天灵根,再加之其悟性努力,今后定有一番作为。虽可能说算不上什么举世强者,但至少不让他人随意欺辱。

现在,却是猛然惊醒。敌人又怎会等你成长。

那加入剑宗之后。便不怎么动的脑子,如今看来真是变的蠢钝不堪。

易睛大陆天骄何其多,半途陨落的天骄更是数不胜数。她还是太过托大自傲。

有错便改!

程昱莞尔:“你说的自是不错。然而你不过一个炼气四层的剑修。”

“不过,你无需担心,你的师尊定会救你。宗主把我们关入苦渊,不过是让若决尊者心里痛快一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清讶然。

程昱叹气:“笨人有笨人的好处。”

季清或许不知,程昱却是看得清楚。若决剑修不能拿季清如何,毕竟他的师尊是剑修第一人,毁他徒弟丹田也要看师傅的脸色。

如此,如何平息若决剑修怒火。不还有他这个五灵根的外门弟子吗?

季清无需高深修为,她那渡劫期的师尊自会护她。而程昱自己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外门弟子。

世上之事,对于弱者而言何来公平一说。

程昱思及此,再无说话欲望。

季清问了几句,无一回应,便有了自觉,不再说话。

苦渊的夜晚,安静如斯。呼吸声在那十米之遥也能听见。

空气中除了冷冽的寒气,便是偶尔响起的求饶声,看管弟子的大笑声,怎一个张狂了得。

冷,除了冷还是冷。神魂颤抖,嘴巴紧抿。紫色爬上指尖,温暖的血液好似被冰冻一般。他们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温暖。若不是剑修肉体强悍,怕是连一刻都撑不住。

三天,他们只要在这呆满三天,不用若决剑修动手,他们的根骨也就毁了。

牢房之外传来脚步声,哒哒声刺入耳膜。一个人,在他们囚室前面停下。

那人笑道:“倒是个硬骨头。若冷怕了,便喊出来,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来人便是那个带两人入囚室的剑宗弟子。沈于幽。

他说完便笑了出来,一双眼睛阴狠毒辣。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天之骄子。若不是惹了那些人,他怎么会落到这种这般田地,怎么会到众人避之不及的苦渊。

沈于幽不甘!愤恨!

苦渊的狱卒,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他们疯狂偏执,享受着凌驾于那些天之骄子之上的欢愉。

沈于幽挥了挥手上的狐裘,神色癫狂:“你们求我,我便把它给你们。多划算的买卖,只要你们一句话。”

季清控制着颤抖的身躯,墨绿色的眸子寒冷无比,竟比苦渊的夜晚还要寒上几分。

她道:“不过一狡诈小人,还要我们求你,可笑。”

程昱更不客气:“竟不知剑宗还有此等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