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倾城没想到,她还没去找傅莳光,他却主动来了。

因为今天受到了惊吓,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所以肖薇薇离开后,沈倾城都在午睡,醒来后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不过食堂给她留了饭。

她吃完回来,因为想到要去找傅莳光说清楚,所以还在房间里作着心理建设,却没料到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看到傅莳光进来,有些吃惊,也有些紧张。

让开了门,沈倾城拉开凳子,让傅莳光坐。

虽然很想知道他给的答案,可她还是害怕是自己不想听到的,因此,又起身去给傅莳光倒水。

只是,沈倾城起身时候,手腕伤处不小心扫到了一旁的桌角,她本能地抽手,手指却扫上了一旁的杯盖。顿时,杯盖飞起,向着地面落去。

因为就在傅莳光左手边,他本能地伸出左手去接,然而,手才伸到一半,便颤.抖了一下,杯盖擦过他的指尖,落到地面,砰然碎裂。

沈倾城一愣,没去管杯盖,而是震惊地看向傅莳光的左手。

刚刚,他明明抬手了的,而且以他的身手,必然不可能抓不住一个杯盖子,那么——

“小舅,你的手怎么了?”沈倾城问。

傅莳光转眸:“没事,只是白天时候受了点伤。”

沈倾城哪里信他说的,他刚才那样的反应,分明就是神经反射出了问题!

她连忙将地上的碎瓷片扫起来,这才走到傅莳光身边,要去看他的肩膀。

他微微侧过身:“没事。”

沈倾城犟脾气又来了,她直接过去扯他的衣服,见他又要拂开她,她马上道:“我手腕好疼!”

傅莳光一听,马上不动了。他的目光落在沈倾城的手腕上,之前他握过的纤细手腕,此刻破了皮,一圈红肿,仿佛戴上了一对血色手环。

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着难受,傅莳光恨不得再去将那群恐怖分子的手腕全都打碎!

沈倾城见他由她了,于是拉开傅莳光的外套,又将他里面的衣服往下拉,露出了他的肩膀。

那里红肿着,上了药,之前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纱布上有黄.色的脓流出来,触目惊心。

她看得心疼,轻声问他:“小舅,是不是很疼?”

他淡淡道:“过几天就好了。”

她又问:“我走了之后,他们是不是用枪托打你?”

他抿着唇不语。

她凝眸看着他:“厉上尉他们,是你之前安排的吗?”

他点头:“嗯,他们之前学过狙击,不过从未实战过。”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在赌命。沈倾城垂下眼睫:“小舅,你把上衣脱了,我帮你检查一下。”

他知道她一旦怀疑他的伤,不给她看她肯定不罢休,只好照做。

沈倾城发现,傅莳光脱衣服的时候,他的左臂几乎抬不起来。

他此刻赤了上身,她才看到,他的身上没一处好的,几乎全都是淤青,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令她的耳畔赫然回响起,她离开后,身后那些恐怖份子的咒骂和枪托的撞击声……

沈倾城弯下身,探了傅莳光的几个穴位,见他虽然没吭声,可是眉头明显蹙起,心头不由一沉:“小舅,你伤到了神经?是不是医生说,以后可能影响生活?”

傅莳光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个都能判断出,心想反正那些兵蛋子们早晚也会告诉她,也就点了点头。

沈倾城心头一紧,又去试了试傅莳光的几个穴位,这才道:“小舅,你别担心,姥姥以前也遇到过同样的病人,但是后来完全治好了。他当时还是老伤,很不好治的都治好了,你这个是新伤,肯定不会有问题!”

说着,她拿起手机,给吴老太打了个电话。

吴老太一听是沈倾城,顿时笑着道:“倾城,实习上班怎么样啊?国庆都不回家,是不是很忙?”

沈倾城笑着和吴老太聊了几句,这才问了重点:“姥姥,我有个朋友,他和别人打架,肩上的神经伤了……”

她将傅莳光的情况描述了一遍,问:“那我施针时候,应该注意什么?”

傅莳光听到沈倾城说的‘和人打架’时,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又听沈倾城问了一堆术语,然后,才挂了电话。

沈倾城拿了针灸,消毒后,凑近傅莳光,道:“小舅,我帮你扎针灸,以后每天早晚各一次。姥姥说,新伤的话,七天应该就会有感觉,不过一定要坚持!”

他凝视着她的眉眼,心想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总是这么聪明温柔,让他的心忍不住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点头:“嗯,好。”

沈倾城开始施针,这次需要停留的时间长些,她怕傅莳光没穿衣服会冻着,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条绒毯,小心地给他披上。

房间里很安静,傅莳光垂眸看着沈倾城手腕的伤,唇.瓣动了动,终于开口:“倾城,有一件事,我觉得……”

沈倾城心头一沉,以为傅莳光要主动说拒绝的话,她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这对女孩子来说很重要。”傅莳光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来说这个,很唐突。可是,当时沈倾城的样子驻地里其他人都没见到,而且,他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

所以,他斟酌了一下:“是因为他们要抓我,才连累了你,对你造成了那样的伤害……对不起,我去晚了!”他说着,痛苦地低下头,右手抓着头发,却不小心碰到了头部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倾城听得有些迷糊,她眨了眨眼:“我没事,最多就是手腕这里,但是我有药膏,回头擦了应该也不会留什么疤,小舅,你不用自责了……而且,你一个人去救我,我很感动……”

他见她还是故意装不知道,于是抬眼看她,眼睛都有些红:“倾城,我都看到了,那个人那么对你,我打烂了他那里……虽然我知道即使我把他打烂千万次也不能弥补,但是,如果你、你将来……”

他想说,如果她将来因为这个而得不到幸福的话,他可以负责。

可是又觉得,其实他也不算负责,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她,也不会在乎她这样的过往。

只是,他最后又想,他能怎么负责呢?给不了正常的婚姻和孩子,只能委屈她和他谈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恋爱……

正痛苦间,傅莳光就听沈倾城道了一句:“等等——”

沈倾城慢慢回忆傅莳光的话,还有今天在那边救她时候的反应,逐渐回过味来。

她眼睛睁大,震惊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被那个人……你以为他侵犯了我?”

傅莳光垂下头,喉头滚动:“倾城,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沈倾城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没有!”

他还沉浸在痛苦的情绪里,眼底都是血丝,想要去抱她安慰她,可是肩上都是针,动不了,只能深深地看着她。

沈倾城冲傅莳光摇头:“我没事!他没有侵犯到我!”

傅莳光愣住,说不出话来。

沈倾城解释道:“他的确是想侵犯我,但是他刚割开我腿上绑着的绳子,我就用力踢他,把他手上的刀踢得伤了他自己!我身上的血也是他的!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后来就有人进来了,看到他那个样子很生气,击毙了他,那时候,你已经到门口了。”

傅莳光听完她的话,眼底的沉痛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绝处逢生的喜悦!还好,她没事,她没有经历那样的痛苦绝望,她也不会有那样的噩梦!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表情,心底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已然冲入了喉咙。

沈倾城直视着傅莳光的眼睛,开了口:“那我今天在那里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他浑身一震,对视上她的眼睛。

她的心跳很快,小鹿般撞击着胸腔,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水。沈倾城没有错开眼睛,而是一字一句道:“我那时候以为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所以再不说,将来就没机会了。不管是你能活下来也好,离开也好,我都想把憋在心里的话告诉你。”

她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的半边脸颊还肿着,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他想抬手去碰触她没受伤的半边脸,可是手才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傅莳光深眸锁住沈倾城,语调平静克制:“倾城,我是你小舅。”

她摆头:“我知道你是我小舅!我只是想问,那你喜欢我吗?”

见他不语,她又道:“薇薇说,其实一个人那样奋不顾身的勇气可能只有一次,虽然我知道我们不应该的,但是,我也知道我以后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了……”

似乎生怕他拒绝一般,她不等他回答,又补充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障碍,但是只要你也喜欢我,我不害怕那些障碍的,我们一起克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