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李世民与裴寂二人目光相接,杜明只在心里尖叫:此!处!应!有!本!!!

子不言父过,李世民当然不能跟外人吐槽他爹虽深谋远虑但遇事总有些优柔寡断,因而只皱眉道:“竖旗起事,本是火中取栗。然如今天下动荡群雄并起,我李家又岂能稳如泰山?”

李世民这话的确透彻。在座的三人皆知如今正是王朝更替新旧势力大洗牌的时候,李渊虽贵为国公,可也只能是大隋的国公。有朝一日新朝建立,李家的世代富贵也就到头了。刘文静与李世民亲近交好,说话也更加直接坦白,只见他随手一弹酒杯低声道:“这身无长物的黔首百姓说反也就反了。李公如今富贵双全,进一步固然千难万险,退一步却是万丈深渊,由不得他不谨慎啊!只不过,这般瞻前顾后白白坐失良机委实可惜。在下听闻,这英雄难过美人关……”

触到刘文静投来的目光,裴寂即刻“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他明白刘文静的意思,李渊贵为国公,有什么美人不是垂手可得?——除非,是皇帝的女人!

不等裴寂表态,李世民却已哈哈大笑。“有理!肇仁言之有理!家慈过世多年,爹爹始终郁郁。我这当儿子的,早该为爹爹分忧解颐!”说到这,他立时起身向裴寂抱拳一礼。“敢请裴公助我!”

事情到了这一步,裴寂又哪有拒绝的余地?他慌忙站起身向李世民回了一礼。“此事便由在下与肇仁先行谋划,待计议已定再由二郎定夺。”此事裴寂之所以要拉着刘文静一同谋划而非带着李世民,实在是对着李世民这年纪都能当他儿子的少年郎,阴谋给李渊设美人计实有教坏小朋友之嫌。

李世民的个性却是生冷不忌,只潇洒道:“一切便拜托裴公了!”大事已定,他随手捞起一旁的披风系好,大步走了出去。为掩人耳目,这件披风本为黑色,可偏偏披风上又极为张扬地以金线镶着滚边。

杜妈妈见夏至披着这件披风在镜头前亮了个全像,更显长身玉立。再看他身上的装扮,红白撞色、黑金撞色,无一不是残酷地考验着穿衣者的颜值,终也忍不住轻声感叹:“这孩子真敢穿,也真是压得住!”

裴寂和刘文静见李世民要走,忙起身恭送。出得门来,风雪渐停,然李世民刚翻身上马,一些细小的雪片还是落在了他的肩头。李世民向来不拘小节,并不以这点风雪为意,这便勒马转身,向裴寂与刘文静二人扬眉而笑。“裴公、肇仁,就此留步,不必相送。”

此时雪夜照白,衬着李世民那灿若朝阳肆无忌惮的笑容,竟惹得杜家老中青三代女性齐齐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裴寂:教坏小朋友啊!

李渊:坏,还用你来教?

二凤:嗯!有我爹教我!

李渊:…………

第35章 《开唐》(二)

杜明的数分钟、电视里的数月后,裴寂和刘文静终于安排好一切, 议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由裴寂出面邀请李渊饮宴。李世民这个没心没肺的八卦男又抽空出场了一次, 看似低调地换了一套霜色常服, 但腰间革带却仍是醒目的绛色,以至于在围观由裴、刘二人挑选的美貌宫女时竟惹得其中一名候选人偷眼望他。

裴、刘二人原本准备了三名女子, 但李世民见过之后便直接点了其中二人准备服侍李渊。那唯一落选的候选人,身段容貌却是与已逝的李世民生母窦氏有几分相似。李世民走后,刘文静即刻低声言道:“二郎看似性子疏阔, 实则与亡母情意颇深, 慎之慎之!”

原来裴寂与李渊是故交, 曾在李家拜见过窦氏,那名与窦氏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正是他的手笔。方才李世民没选那名女子虽不曾解释什么, 但离开时却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此时听刘文静这般所言, 裴寂立时心下一顿, 望住刘文静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杜明从小就是个电视迷, 见扮演裴寂的孙永浩露出这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断然道:“这裴寂要坏事!”

“嗯,裴寂后来是彻底站李建成那边了, 刘文静也算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杜妈妈这个历史老师随口应声。“李渊称帝后宠幸别的妃嫔, 李世民也一直为自己的母亲抱屈。”显然安瑞麟用这小小的一笔原创情节埋下李渊与李世民、裴寂与刘文静两段矛盾伏笔, 杜妈妈还是很满意的。

当晚,裴寂便邀约李渊饮宴。终于等到郭克用出现,杜奶奶当即精神一振。两个老戏骨的交手于观众而言委实是行云流水的视觉享受。孙永浩扮演的裴寂面对李渊时, 亲近中又准确拿捏着上下级的分寸,忠直间又始终对李渊有着几分曲意奉承, 马屁拍地犹若羚羊挂角浑然天成。对坐、闲谈、敬酒,看似简单的一场戏却被孙永浩演地趣味十足,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戏。直看得如杜明这种原本已对裴寂没什么好感的观众都笑骂:“真是老油条!老狐狸!”

至于由郭克用扮演的李渊,那更是稳如泰山、深不可测。他没有选择以“严肃的面容”、“森冷的目光”这种连傻瓜都能品出味来的低级演技来显示角色的睿智,相反,整场戏里他始终言笑晏晏、和蔼可亲,一派长者风度。但在与裴寂交锋时,他只需貌似随意的一句反问,神来一笔的一次敬酒,就将裴寂劝说他起事的话给堵了回去,轻易掌控局面节奏。这般老辣,以至于当他终于酒醉,裴寂忙不迭地将两名早已准备好的宫人唤来服侍时,杜明忍也忍不住地道:“李渊真的醉了?”

杜妈妈和杜奶奶都没答话,她们也都吃不准。

李渊果然是佯醉,一俟两名宫人将他扶入偏殿并主动上前来解他腰带,他便猛然睁开双目坐起身来。大业十三年,李渊已年过半百,什么风浪没见过?美人计这点小事,甚至都不能使他的心绪稍稍波动那么一下。他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皮轻描淡写地扫了面前的两个宫装丽人一眼,这两名宫人却即刻面色青白簌簌发抖地跪倒在地。

同样见证了这一眼的杜奶奶会心一笑,杜明却在心中暗道:完了!这俩炮灰可以去领盒饭了!

镜头再一转,已是第二天天明。李渊怒气冲冲地回了府邸,一见家中仆役便开口质问:“二郎上哪去了?”

家中仆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花园。这个时间,一向是李世民晨起后习武练剑的时候。但见桃林深处,银芒吞吐、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爹爹要见我?”听到李渊的声音,又换了一套青白色新袍的李世民收了剑势,微笑着从花荫间走了出来。此时恰有一片花瓣落在他肩头,桃花粉蕊娇艳、青衣公子如玉,这画面本该是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哪知李渊一见李世民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意折了一支花枝在手便叫嚣着冲上前。“你干的好事!”

李世民笑容一收,扭头就跑,还边跑边喊:“爹爹,这又是怎么了?”

“还敢跑!”李渊气红了脸急起直追,“小畜生,无法无天了你!”

国公府的诸多仆役见此情形皆沉默无语,他们彼此互视一便各自散去。显然这种闹剧在国公府已经不是第一回 上演,大伙都见惯不怪。

杜明噗哧一笑。“原来李渊和李世民的关系这么好!”郭克用的这第二场戏份明显很拉低龄粉丝的好感,轻易便让杜明忘了他先前的老辣城府。

杜妈妈没有搭话,只是给了女儿这个历史盲怜悯的一眼。

很快,这父子二人在书房坐定,李世民一面给李渊揉肩按摩一面撒娇卖乖。“孩儿这也是为父分忧!”

李渊冷哼一声,示意李世民右边肩膀再用点力。“你为我分的什么忧?”

“爹爹既犹豫不决,孩儿自当助爹爹坚定心志、成就大业!”李世民扬声回道。说完,又忍不住哼哼。“父子相残,爹爹竟还要孩儿来按摩解乏……人伦惨事!”镜头落在李世民的衣袖和腰间,那里明显有几道裂口。

“为父教训你还教训错了?”李渊面色一沉,“晋阳宫里可都是圣人的女人!”

“天下都是圣人的!”李世民却满不在乎,“可如今还不是义军四起?”李世民亦有官身,他不说“乱军”却说“义军”,这屁股已然坐歪了。

李渊心头一动,口中却道:“混账!你就不怕爹爹去告发你么?”

李世民自幼受宠,哪里会怕他?只见他脖子一梗,立时便答:“爹爹要告便告,孩儿才不怕呢!”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爹爹,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莫要坐失良机才是啊!”

李渊又沉默了一阵方才低声吐露心意。“时机尚未成熟,二郎要有耐性!”

李世民也知不可逼迫太紧,他眼下要的不过是李渊的一句决心罢了,因笑道:“如今天下动荡,圣人又一向多疑。爹爹久据太原,圣人必定不容,只待名正言顺……”

李世民这一句才算是说到了李渊的心坎上。纵使要起兵,顶个忘恩负义谋逆反叛的名头总不太好听;可若是被逼无奈救民水火,那就不一样了嘛!李渊亦知他这二儿子是人中龙凤军事奇才,这便起身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日,究竟是化家为国还是家破人亡,就看你了!”

李世民满眼孺慕地望住李渊,轻声道:“爹爹安心!”目光一闪,音色又变幽冷。“那两个宫人……”

李渊斜睨了李世民一眼,不满道:“还轮得到你来提醒爹爹?”

只这一瞬间,杜明的脸就裂了,难以置信地叫道:“他……知道……”

杜妈妈又怜悯地望了女儿一眼。“你以为封建社会这么好混哪?”

“要是穿成个平民百姓,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也白死!”杜奶奶跟着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