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显粗鄙的屋舍里,少顷传来人世间很寻常却也很私密,但此刻显得格外炎凉而卑劣的动静。

楚傲然默默为名叫秋生的少年悲哀。

人间痴心为何总被风吹雨打去?

他趁着这个空隙,继续前进。

前方是回城的路。

楚傲然远远看到墙头归一丘西门的字样。

雄伟古陈而坚固的巍峨城池。

这里果然是上境。

城里是归一丘,城外是城郊的居民所,据说归一丘的西郊,是归一丘乃至上境本地的主要本地农畜产品的生场地。

视野所及,都是他们营生的依仗:山林,农田,果场,禽畜养殖场,还有水塘荷池这些水产品种养殖地。

门口排着长龙。

都是些农夫村姑打扮的农民,居然拖儿带女的,在城门口排着长队,就跟领着孩子去学校报名,或者找培训机构上培训班似的。

这些孩子,年龄在六七岁到十七八岁之间。

楚傲然满心狐疑过去,在队伍后面,悄咪咪的问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你们这么多人,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男人带着一个六岁的男宝,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因为是在后面,正望眼欲穿,恨不得队伍马上缩短,自己能立刻走到报名处。

那人瞥了楚傲然一眼,讶然说道,“还有人这么的孤陋寡闻?你不知道么,归一丘第一家,龙家,正在物色上好的弟子,长期的契约佣人……甚至直接买断的忠奴……这可是三年才会有一遭的大事儿,这么些人,都是在拼运气,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被选上呢。”

楚傲然有些怔住,吃惊说道,“做弟子也就罢了,这佣人,甚至奴才……世上居然有这么……”

他没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来。

“……居然有这么多欲做奴才而不得,骚动不已的人们?”

那男人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说道,“看样子兄弟你一定不是北方人……龙家可是北方一等一的特大家族,若能进龙家,虽说为奴为仆,那待遇,也胜过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好几十年。”

“况且,往年并没有收弟子一说,这一次居然收弟子……兄弟你知道么,据说龙家和一些隐居仙山,或是海外仙岛的世外门阀大派有些关系,龙家不少核心子弟都是修行之人,你说,若是能侍奉他们,乃至成为他们的弟子,那简直是天之眷恋啊,说不一定,某一天,通过龙家,也能成为仙宗门阀的弟子,从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呢。”

楚傲然心说,纵然世上确实有一些特殊的隐世门阀,但他们若真的要招收弟子,怕是会躬亲招聘,不至于会假手委托龙家,如此看来,多半是龙家自己要收些童稚的孩子吧。

他好奇心起来了,在俗世里显赫富有如龙家,要这样收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

大概因为楚傲然少相,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二三岁。

那汉子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惋惜,“小兄弟你看着也算个顺眼的,就是年纪大了些,否则你要是过来排队,没准被看上的机会蛮大的。”

此刻楚傲然是在自己的模样基础上,稍微调整了下自己的面容,主要是剔除一些南方人的柔和和热烈,增添了一些北方汉子刀削斧凿般的刚毅和深刻。

帅气的脸上,还多了些隔夜的胡子茬。

再配上这么一个大块头的虎躯。

还一身黑色大氅,骇客模样。

看上去确实很有滋味,估摸着能令很多怀春的少女为之窒息。

对于那汉子的话,楚傲然一笑置之。

他自己身上诸如手机一类的东西,早就全部毁了,而跟着余芳菲那段日子,他是没有记忆的“丑奴”,在余芳菲身边鞍前马后,压根用不上手机什么的,余芳菲也是或多或少提防着他吧,也就没给他配手机。

现在他只想赶紧入城,然后整个手机,联系上妻子,还有扈青他们。

但他很快就认清楚现实了。

这城进不去。

太多人了,堵得死死的。

归一城东面临海,因为西北面的那一座名为归一丘的山,而得名。

上境在归一城的西南部。

楚傲然要想进入上境这个帝国第一烦嚣之地,先得进入归一城。

然后要么从归一城东行至海岸船坞,乘船南下,要么西南行。

当然,翻过归一丘,也可以迂回折入上境。

但归一丘是龙家私有的山,没有什么外人能擅闯翻越。

似那个刀堂主,副使,还有那些散盟的人,居然在一个山谷里作祟,楚傲然估摸着,也是龙家默许了的。

不过那些人说着“别给归一丘的那些禽兽发现了”的话,多半又对归一丘有些怨气。

又是容许散盟之人在眼皮子底下活跃,又是忙碌于招收一些朴素的新血进入龙家,这个龙家很有些意思啊。

就目前来看,无论如何,楚傲然都要先入城。

“也好,到了晚上,这些人离开,我怎么也能进城了吧?”

楚傲然按捺着耐心,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到城门一看,顿时他抓狂了。

“什么,有无搞错啊,这归一城还玩儿宵禁,压根不允许外人晚上入城?”

楚傲然一看,城门紧紧封闭,旁边还张贴了告示,给刺激得牙痒痒的。

护城河两侧,都是钢丝网和尖刺,还处处守卫,压根过不去。

好在,城郊也满是霓虹闪烁,民居边上,满是烧烤小食大排档啥的,

进不去城门,但温饱问题应该轻易可以解决。

事实上,走了过去,他才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自己囊中苦涩,压根没钱。

他就只能徘徊在一边狂咽口水。

同时他忽然发觉,自己即便进了城,似乎暂时也联系不到扈青和金馨他们。

没钱万事休。

他得先来钱,才能买手机或是坐车坐船。

“又见面了,小兄弟。”

熟悉声音响起,是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汉子。

他一看楚傲然满脸窘迫的模样,顿时明白了,“没钱吃饭?过来一起,难得有缘,我请。”

“是啊,惭愧啊,钱包和手机,都丢了,这城门又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