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语起身,掀帘进了内室,脱掉外衣鞋子往床上一躺,“管他那么多,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他回来。心里知道是他,就是不想睁开眼睛醒过来。清冽的冷香将她包围,他沉沉压在她的身上。

她是被迫醒来的,只觉今晚的他与往常太不一样。那狂烈的动作和平日里温柔小心大相径庭,她觉得自己就像狂风中的小树一样,随时都会被他折断。

死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兴致。

她想起以前,他动不动就发疯的模样。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似乎重叠在一起,她相信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想掐死她,也相信这时候的他是真的想把她的腰折断。

与以前的温柔小心不同,这样的狂风骤雨别有一番刺激。她晕乎乎地想着,比起温柔来她似乎更喜欢这样热烈的表达。许是被折腾得太狠,她连和他算账的力气都没有,事后裹着被子往里面滚,不多时又睡过去。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后,身边的男人凝视着她,看着许久许久。

翌日起来,床边自是没有人影。

金秋等人进来侍候她,沐浴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痕迹低下头去,心里却是放了心的。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侯爷和夫人还能这般恩爱,许是没什么大事。

明语木着脸,面无表情。

虽说婚姻要磨合,但是她特别讨厌的这样的感觉。没有沟通,只有冷眼相对,还有说不出口的懊恼。她羞恼自己居然更喜欢昨晚那样,甚至期盼以后他都那般热烈。

羞臊过后就是恼怒,就算昨晚她的身体得到欢愉,也不代表她就可以原谅他。既然他不愿意沟通,那她何必留下来给人添堵。她可是有底气的人,身后还有国公府撑腰。

她命人收拾东西,说是要回国公府。

金秋微草几人都很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眼打着官司。不是说昨夜里侯爷回房睡了,两人还…怎么夫人要回娘家?

这是闹哪一出。

主子的决定,下人们执行就好。

金秋和银杏收拾着东西,派微草去前院通知侯爷。微草跑了一个空,前院的人说季元欻一大早就已经出府。

卢氏和锦城公主看到她回来,高兴之余也是诧异的很。她只说想家人,要回来小住几日。卢氏和锦城公主可不信这话,私下找金秋几人问过,又没问出东西来。

“难道真是回来住几天?”卢氏疑惑。

锦城公主若有所思,“她们几人都说没有吵架,两人昨夜里还睡在一起,许是没什么事,只是明儿想家。”

孙女想家,要在家里住几日,卢氏是一万个高兴。把这茬放在一边,开开心心地拉着孙女回了幽篁院。

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季元欻早就知道妻子今天回娘家,他能出现在国公府让卢氏更加确认他们小两口没有闹矛盾。他本就是冷清的人,就算是没说几句话,楚家人也不觉得奇怪。

用完饭后,他告辞离开。

卢氏半点没有怀疑,在她看来最好的夫妻感情就是相敬如宾。锦城公主是当娘的,和丈夫又是蜜里调油,自是看出一丝不对劲来。

和明语闲逛园子的时候,问起他们的事来。

“娘,都说了,我是想你们,回来住几天。”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是我生的,你有没有事我能看不出来。你老实告诉,你们真的没有闹矛盾?”

明语摇头,他们真的没有闹,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如果说闹别扭,那闹别扭的只有那个死男人。

锦城公主叹了一口气,“明儿,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你们要真有什么心结,不能憋在肚子里,一定要说出来。昨夜里,他可有回房?”

“有。”

“那你们…”

“有。”

锦城公主从金秋几人的口中知道他们夜里有同房,但她还是要亲自过问女儿。听到女儿肯定的回答,她皱起眉头。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是他夜里睡觉不老实?”

“娘…”

明语羞恼,让娘再问下去,该不会连他们昨天的姿势都要问吧。谁说古代女子含蓄的,至少她娘就不是那种含蓄的人。

见女儿恼了,锦城公主也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我不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真要没什么事,就在家里多住几日,你祖母可是想你的紧。”

那边季元欻回到侯府,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寒气。他没有去后院,依旧坐在前院的书房里,手上拿着的,还是昨天看的那本书。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让燕执把人放进来。

进来的人是荔儿,枣红色的合襟裙腰身掐得纤细。手里端着一个食盘,盘子里放着一盅汤并汤匙等物。

恰到好处的恭敬,完美的表情。

“侯爷,这是厨房今日煨好的鸡汤,您尝一尝。”

“东西放下吧。”

“是。”

纤纤玉手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下人的手,摆放汤盅的动作得体好看,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来的美感。

摆好东西后,她恭敬地退下。

门被从外面关上,季元欻的眼神从书上移到桌子,定在那汤盅之上,慢慢眯起眼睛。

第81章 一梦

武安侯府的下人房中, 此时还亮着几盏灯。荔儿的屋子是靠最里面的, 也是最大的一间。她原是侯府的大丫头, 一应下人都听她调配。

她进了屋, 没有点灯。

黑暗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然是有用处。”

“我知道你心大,可不只甘心做一个妾室。我说过我会助你的,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这么做。我都告诉过你, 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更不能落了形迹, 引来侯爷的猜疑。你前脚使计让夫人回了娘家, 今晚就去侯爷面前献媚, 你当侯爷是寻常男子吗?”

荔儿的脸色丕变,献媚二字犹如钢针一般刺进她的心中。她何时献过媚,她若真是那等仗色图谋之人, 又何必要等到今时今日。

这些年来,她是侯府的大丫头,是最能接近侯爷的女人。她如果真是那等女子,有多少机会可以爬上侯爷的床。

她不愿, 她盼着侯爷能看到她的好, 敬重她爱怜她。而不是将她当成寻常以色侍人的女子, 视若玩意儿。

“注意你的措辞,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我可不是你们的人,你无权干涉我的所作所为。”

“我是无权干涉你,可是你频频出昏招,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旦暴露我家主子的事,多年蛰伏就将前功尽弃,你以为我主子会轻饶你吗?”

“那是我的事。”

那苍老的声音怪异笑起来,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事?我可别忘记你自己说过什么,也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你知道我们的事,等于上了我们的船,你以为你想摆脱是那么容易的,还真是可笑!”

“你…”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不会真想永远留在这侯府当武安侯的女人吧。我可告诉你,女人最蠢的事情就是对男人动真感情。像我们这样低贱的人,如果真动了感情,那将是万劫不复。”

荔儿心一凛,俏脸一寒,“不用你叮嘱,我心中有数。”

“哼,你有数就好。”

那苍老的声音哼出这一句,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依稀可见佝偻的身影和瘦小的体态,他经过荔儿身边时,又叮嘱了一句。

荔儿冷着脸,待他出去后立马把门关上,厌恶地皱起眉头。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她心一沉快速开门。门外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那老人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人。她凌厉的眼神四下看去,好半天才缓过心神重新把门关上。

转过头时屋内突然大亮,她整个人彻底僵住。

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身长玉立冷面如冰。如果不是这样的时候,他能来到她的屋子,那是她做梦都盼着的事。

“侯爷。”

“你受何人指使?”他的声音冷漠无比,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

她稳稳心神,“侯爷,奴婢忠心的只有侯爷一人。”

多年前,季元欻初入军营。那时候的他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名,人人都叫他燕回。为搏军功,军营里的每个士卒都是把脑袋别在腰间的。他不喜与人接触,在军营之中也没有朋友。伙头兵们欺负他,给他的饭菜总是最少的。

他记得有一个人无论他有没有好脸色,都会找他说话。那人笑起来有一口白牙,说话憨憨的。就算他不理睬,那人也能自顾说上半天。

那人叫张信,张信是庆洲人。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他父母早亡,兄妹二人寄居在族伯的家中。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凭军功多赚些赏银,给自己的妹妹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但是后来他死了。

是替自己挡箭而死的。

临死之前,他只有一句话,让自己无论如何要照顾好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就是荔儿,是季元欻亲自派人接到京中的。

季元欻望着她,这些年来他记得张信死前的托付,曾不止一次问过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他会认她为义妹将她风光大嫁。她一直没点头,他以为她还没有想好。

她表面上是侯府的大丫头,实则上自打入京后从不曾做过下人的活计,养得与一般人家的姑娘差不多。

季元欻不想与她多费唇舌,低喝一声,“带进来!”

一个五花大绑的瘦小男人被推进屋子,那瘦小男子正是刚离开没多久的老人,赫然是府里给花草施肥的吴老汉。

吴老汉一脸茫然,“侯爷,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都没问,你不知道什么?”

“奴才…害怕啊…”

季元欻冷冷看着他,这样的人放在任何一个府上,那都是最低贱的,也是最不起眼的。谁能想到一个如此不起眼的人,居然还是别人安插在侯府的眼线。

“这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不久前才从你屋子出去的。”

荔儿咬着唇,似是受到极大的侮辱,“侯爷,这人…惯喜欢占人便宜,府里的姐妹们都受过他的气。之前他确实偷进了奴婢的屋子,奴婢发现后喝斥他,把他赶了出去…”

“侯爷,奴才什么也没做啊…奴才就是嘴上爱占人便宜,真正的什么都没做过,您要明查啊…”

“…呵,你们当我是谁?”季元欻冷笑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如实给我招来,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荔儿和那吴老汉齐齐喊冤,季元欻冷峻的脸一沉,把燕执唤进来,“这两人送去庄子上,好生审问。”

“侯爷!”荔儿大惊,脸色全白,她跪下来顿时泪流满面,“侯爷,您答应过我哥哥,要好好照顾我的。我不过是爱慕侯爷,有什么错?你便是不愿意接受我的爱慕,又何必如此对我…这些年奴婢从不敢奢望什么,也不敢在您面前露出半丝情意,就是怕您因此厌弃奴婢。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侯爷。早早便歇了那等心思,只愿能留在侯府,时时看到侯爷…便是这样,侯爷也不允吗?”

这般深情的女子,所求所想如此卑微。寻常男子听了即便不会心生怜爱,多少都会有些触动不忍责罚。

吴老汉眼珠子转了两下,“侯爷,奴才招…是荔儿姑娘,她知道夫人回了娘家。她想借此机会引起您的注意,今晚是她找奴才的,说是让奴才帮她做一个事。奴才没有答应…奴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