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录音只放了一遍,效果却已经很明显。谢鑫昊不言,静静地审视着沙发对面的章博煜,眉目黑沉,风雨欲来。

“最后一秒喊停的人是我。”章博煜笑了声,不知道是在笑谢鑫昊还是笑自己,“不然,你以为还轮得到你吗?”

谢鑫昊怒极反笑:“所以呢,我还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抛弃了他,然后把他送到我身边。”

“章博煜,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谢鑫昊语气轻蔑地说。

说完,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也根本不想再听章博煜缅怀什么狗屎过去。

谢鑫昊抬脚欲走。

“等等。”章博煜叫住他,“你知道何嘉要出国的事吗?”

谢鑫昊脚步一顿。

“看来他没和你说啊。”章博煜淡淡道,“英国,美国,无论他去到哪个国家,你们又能走多远?”

谢鑫昊背对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因为章博煜接二连三的挑衅终于出现了裂痕,而裂痕之下,是隐隐的怒火。

何嘉和章博煜的曾经原本只是根刺,亘在心里,时间久了便也觉不出痛,如今却像一个定时炸弹,终于到了引爆的那一天。

那段曾经被如此清晰的炸了出来,谢鑫昊想忽视都难。他不知道何嘉竟是想过要和章博煜结婚的,不知道何嘉想出国,甚至不知道何嘉是否真的对章博煜余情未了。

而在几分钟前他还以为何嘉对他当真毫无保留。

谢鑫昊转过身,冷漠地看着章博煜,“说完了么?”

章博煜嘲弄一笑,怎么可能。他也站起来,两人身高相仿,他平视对方,说,“平安扣,是何嘉送的吧?他还是那么喜欢墨玉。”

谢鑫昊皱起眉:“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正中章博煜下怀。只见章博煜抬起左手,手腕上一条黑色手串分外刺眼。

“眼熟吗?”

“十八岁那年,我送给何嘉的生日礼物。他还一直戴在身上吧?”

谢鑫昊呼吸一窒。

他怎么可能不熟悉,第一次见何嘉的那天,这条手串代替何嘉吸引了他不少注意,并且从未摘下来过。

谢鑫昊突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愤怒,并且愈演愈烈。何嘉不愿意戴自己送的手表,却把前男友送的生日礼物时时刻刻戴在手上吗?

章博煜看穿他脸上表情,却仍不肯罢休:“别太高估何嘉对你的感情,你真的觉得你在他心里抵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吗?”他逼近神色不明的谢鑫昊,说,“你又怎么敢保证他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谢鑫昊站在原地,脚下没挪动分毫。他似笑非笑,“是吗?”

没人看清他什么时候动的手,下一秒,拳头碰撞皮肉发出沉闷的一声,章博煜被谢鑫昊裹挟着巨大怒气的一拳砸翻在地。

“这一拳算我还你的。章博煜,你没资格。”

当初在医院的那一拳没资格,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也没资格。说完,谢鑫昊再也没留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章博煜在地上缓了许久,受到惊吓的服务生想来拉他,却被章博煜挥开了。

嘴里有血腥味,章博煜撑着胳膊坐起来,嘴角火烧火燎的疼,他却蓦的笑起来。

谢鑫昊这样的人,不可能再对何嘉心无芥蒂。

站在一旁的服务生很局促,以为这人被打坏了脑子,忙不迭地要去找店长,待到把人喊过来,刚刚的位置早已不见章博煜的踪影。

……

陪宋敏华吃过早饭以后,何嘉自己开车出了趟门。他回到小时候住的家属大院,又一个人上了后山,摘了很多棕榈叶。

好几年过去了,家属大院一直空闲着,何嘉时不时会回来,坐在家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那时住的人家基本都搬空了,没人打理,院子里的老树枯萎了好几棵,唯一一棵还活着的,树荫下的石凳子积了很厚的灰。

后山倒是没什么变化,每年的这个时候何嘉都会回来,摘很多的棕榈叶,然后坐在家属大院的家门口开始编各式各样的草蚂蚱。其实他早就学会了编其他的小物件儿,只是,只有草蚂蚱是何渊教给他的。

何嘉一直待到宋敏华给他打电话才回家。

看见他手里拿的草蚂蚱,宋敏华什么都没说,她坐在沙发上,向儿子招了招手。

“怎么了,妈?”

何嘉在母亲膝盖前蹲下,母子俩静静地对视了数秒,气氛有些静默。直到宋敏华转过头,背对着何嘉擦去了眼角晶莹。

“还是像之前一样吗?”她问。

何嘉自然看到母亲擦泪的动作,他嘴边用力扬起个笑,说,“嗯,”又说,“我快好了,妈妈。你别担心。”

宋敏华抚了抚何嘉的肩,强行忍下了心头酸涩,语气很温柔地说:“下次也教妈妈编这个。”

何嘉点头。

他回了房间,把编好的草蚂蚱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巧硬挺的盒子里,然后打开书桌抽屉,抽出最上面的一本期刊。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呆呆地落在正前方,那里摆着个绘有太阳纹的陶瓷杯子,再往上,第二层书柜上是他和谢鑫昊的合照。

那个杯子是当时何嘉从西林被砸的现场抢救下来的,也是在a大重新见到谢鑫昊时他手里正在拉坯的那个。

而太阳纹是父亲何渊最喜欢的一种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