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晴和云归远在苗王庙外面的广场上聊了一会后,陆望晴就信步向龙王庙走去。

她走,云归远自然就跟着一起走,陆望晴看了看苗王庙,就随口问道:

“你们的苗王庙,供奉的究竟是哪尊大神呢?”

云归远一边跟着走,一边开口解释道:

“即使在我们苗族聚居的地方,对于苗王的说法也是不统一的,有些地方供奉的就是本族某一代的一个族长或者守护神之类的,不过,对于始祖的说法,倒是比较统一的,那就是与黄帝、炎帝同时期的九黎氏族部落联盟的首领蚩尤。”

“涿鹿之战,蚩尤不幸战败,九黎氏族的人只好向偏远的山区迁徙,最后就定居在了偏远地区的深山老林之中,过着农耕狩猎的生活。”

“因此,我们云溪村的苗王庙供奉的就是苗族先祖蚩尤的神像!”

陆望晴惊叹道:

“这可是华夏民族的三个始祖之一啊!”

云归远悠悠的说道:

“是啊,可是,现在大家都记得华夏民族是炎黄子孙,还有几个记得这个战败的九黎氏族的始祖呢?”

两人说着话,就走进了苗王庙的大殿,只见大殿的正中央有一尊高大威武的青铜雕像,牛首人身,手持盘古斧,威风凛凛,睥睨天下,似乎要开天辟地一般,令人一看就会忍不住的心生敬畏,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来。

陆望晴瞻仰了一会蚩尤的雕像,半晌之后才回答道:

“光是看雕像就能感觉得出,这是一个骁勇善战的部落联盟首领啊!”

云归远点点头回答道:

“是的,蚩尤就是那个时代的战神,能击败炎帝,与黄帝对战也是九战九胜,确实是一个威震八方的大英雄,可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他终究还是输了,成王败寇,最后大概也只有九黎氏族的后人还会记得供奉和纪念他了。”

陆望晴不经意间便想到历史上的不少名人,于是不由感叹道:

“都说成王败寇,但有时候也是不以成败论英雄的,楚汉争霸,楚霸王虽然失败了,可是后人还称赞他是英雄,三国鼎立,蜀国也没能笑到最后,但是谁提起三国的时候,都会对桃园结义神往不已,对诸葛亮也是赞不绝口,关羽还成了武财神。”

云归远神往的说道:

“是啊,虽败犹荣,他们也算是流芳百世了!”

说完后,云归远从边上的抽屉取出三支香,点燃后,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才虔诚的插入了供桌上的香炉中。

陆望晴默默的站在他身后,看着香炉上的袅袅青烟,若有所思的说道:

“记得你们上次说过,云溪村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这里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了,可是看起来香火并没有断呢!”

云归远点头回答道:

“嗯,年轻人很少来了,可是老一辈的人,还是会经常来祭祀的,这里的卫生,几乎长年都是二叔在打扫,这里的香不断,大多也都是他供奉的,老一辈的人还都保持着对祖宗充满崇敬之情的传统,就是年轻人开始变得淡漠了而已。”

陆望晴悠悠的说道:

“华夏民族的祖先崇拜,会加强人的家族观念,重视香火的传承,孕育了“孝顺”的美德,我觉得这就是华夏文明得以流传至今的关键。”

“现在的年轻人,受西方思想影响比较大,崇尚自由,张扬个性,反而对一些传统的东西不少那么在意了,在我们学校,甚至还有一部分学生信仰基督教,每个星期去教堂礼拜呢!”

云归远想了想,才轻声说道:

“或许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相信上帝,而是觉得去教堂礼拜是一种时尚吧!”

两人说着话,就随意的在大殿里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墙上的图片及文字,基本都是对蚩尤生平及相关传说的介绍。

随后便往左边的偏殿走去,只见左边的偏殿展示着一排排的青铜制作的武器,然后有详细的介绍。

不一会儿,两人又逛了一圈右边的偏殿,里面就是介绍九黎族当时在农业上的发展情况。

走出苗王庙的时候,陆望晴不禁感叹道:

“他对华夏民族做过如此大的贡献,可是了解他的人却不多,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被遗忘的高人呢!”

云归远点点头回答道:

“是啊,想当初,九黎部落联盟,那可是由九九八十一个部落所组成,可以算是当时最大的部落联盟了,他能成为这么一个庞大的部落联盟的首领,自然不是一般人。”

“而且当时的九黎部落联盟,是以农耕为主,相比于黄帝和炎帝,九黎氏部落联盟的农业发展更早也更成熟,何况在冶炼青铜器方面,也拥有同时代最先进的技术,能用青铜器制作武器和农具,算起来是很强大的。”

“即使后来在与黄帝的对战中失败,可是黄帝依然对他充满敬佩之情,尊称他为战神,可见,他确实是为华夏民族的发展做出过卓越的贡献呢!”

陆望晴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过的介绍,于是缓声说道:

“我们华夏民族被称作龙的传人,我觉得这种说法应该比炎黄子孙更准确,因为华夏民族不仅仅包括炎帝和黄帝的后裔,九黎氏族也是华夏民族的组成部分,以龙为图腾,正好都包括了各部落联盟的图腾,由多种动物的特征组合起来才形成的。”

云归远连连点头道:

“对,对,龙的传人确实更完整,毕竟我们苗族也是华夏民族的组成部分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去的路上走,快走出广场的时候,陆望晴再次回头看了看苗王庙,然后带着几分了然的语气说道: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们这边的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争强好斗了,那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战神的后代,这是遗传基因决定的。”

云归远表情认真的回答道:

“斗牛节传承这么多年,就是承载着这样的一种传统吧!在农耕时代,牛可是人类必不可少的重要帮手,我们苗族人对牛是充满崇敬之情的,这个斗字,应该包含着更深的内涵,不是为了热闹,而是要告诉后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就是要拥有一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精神,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有自强不息,才能代代相传。”

“战斗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存下来,不然就会被自然和社会所淘汰了。”

陆望晴当即好奇的问道:

“那你们每年都举办斗牛节,有斗牛在战斗中失去生命吗?”

云归远带着几分凝重的语气回答道:

“有,当然有,别说斗牛了,以前甚至连观看的人都发生过意外。”

“可是,这种精神不能因此就断了传承,所以近年来就是不断的改善斗牛场和一些规则,尽量避免发生伤亡事故。”

回来的路上,云归远再次带着陆望晴去了秋荻家,这一次,陆望晴早有准备,在出发的时候,就带了一箱花生牛奶和一箱橘子。

除了秋荻,秋子鸿和秋子瑶都在家,而秋子溪是去云溪放鸭,秋子瑜和秋子寒则是到山上放牛去了。

本来陆望晴是不打算在秋荻家吃饭的,可是禁不住主人的热情挽留,最后还是吃了一餐饭才走。

她也终于尝到了秋子鸿的手艺,同样是家常菜,他做出来的味道,确实比秋子林强了不少。

当云归远骑着自行车,带着陆望晴翻过寨门口的山坳时,突然听到山谷里的云溪边上传来一阵悠扬甜美的山歌声——

“金鸡飞来绕山坡,鸭子游过云溪河;桃花朵朵迎贵客,贵客有情水有波。”

“月亮弯弯两头钩,两个星宿挂两头;金钩挂在银钩上,落花有意水长流。”

“溪水清来溪水清,溪水照见鲤鱼鳞;三尺鲤鱼水中过,有朝一日跃龙门。”

“山歌好唱口难开,樱桃好吃树难栽;茅台好喝酒难酿,云溪景美路难修。”

“月儿弯弯照高楼,高楼本是穷人修;寒冬腊月北风起,富人欢笑穷人愁。”

……

云归远慢慢悠悠的蹬着自行车,陆婉晴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上,在这山水美景中,听到如此动人的山歌,竟然令人莫名的沉醉其中。

虽然骑得很慢,可是,歌声也渐渐的变得越来越远,慢慢的就听不清她唱的歌词了,只听到一阵歌声在山谷中环绕回荡。

直到再也听不见了,两人都还是没有说话,似乎此时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良久之后,陆望晴才幽幽的说道:

“以前只听说山歌好听,看电影刘三姐的时候,也觉得很美,但是却没有这种身临其中的感受深刻,真的好美!”

“这样的歌声,不用任何伴奏都令人听得如痴如醉!不,应该说是有伴奏的,那水流的声音,鸭子嬉戏的声音,鸟叫的声音,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就是世间最美的伴奏啊!”

云归远好奇的问道:

“你能听出这是谁唱的吗?”

陆望晴轻声回答道:

“当然,虽然一开始没听出来,可是,听到鸭子的叫声,我马上就听出来了,这是放鸭妹秋子溪唱的,对吧!没想到她还有如此优美的歌声,而且歌词听起来也挺美呢!”

云归远当即笑道:

“她呀,就是一个爱唱山歌的小女孩,这些歌词都是东拼西凑组合起来,然后自己做一些增添改动瞎唱的,在山歌中,最多的就是情歌对唱,她一个小孩子,不能乱唱情歌,所以就东一句,西一句的乱唱一通,就图个自娱自乐罢了!”

陆望晴却固执的赞扬道:

“我觉得这样拼凑也很好听啊,感觉很符合这样的场景,听着就很感动,看来,子溪也是一个唱山歌的高手呢!”

说完后,陆望晴突然想起云归远可是林江县山歌比赛拿到第一名的人,于是笑着说道:

“要不,云大才子给我唱几首更好听的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