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呀?

何田田脑袋抻出了老远,一头雾水。

纹也不行,洗也不行,顾阅忱到底咋想的?

她太难了,管他咋想的。

她就势躺倒,破罐破摔,什么都不想理会。

顾阅忱见她不吭声,又强调了一遍:“不要洗,听到了吗?”

“那不行。”何田田拖着长腔:“我害怕手术刀啊~”

顾阅忱见她故事重提,捏了捏眉心,随后岔开了话题:“什么时候纹的?”

何田田:“就是你说要对我动手术刀的前一天。”

顾阅忱:“……”

原来,那天她是想着顺势给他一个惊喜来着。自己非但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接二连三出言不逊恐吓她……

想想自己那时候情绪如此反复,何田田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迁就他。

就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就一直那么肆无忌惮的糟践别人的用心?那跟外头那些欺负女人的人渣有什么分别?

何田田见他沉默不语,心里有点怂。

她抻了抻腿:“不是要全身马杀鸡吗?继续呀。”

能劳动顾阅忱这么贴身照顾,那是可遇不可求。

她鞍前马后的追着捧着伺候他,今天难得有这么个待遇,必须不能浪费了。

顾阅忱始终没有说话,重新蘸了毛巾,擦拭起何田田的脚心,腘窝。

“顾医生……”

何田田歪着脑袋凝视着他。

“嗯”。

顾阅忱也没看她,继续忙着给她擦拭,降温。

何田田喃喃道:“问你个问题可以不?”

顾阅忱:“问。”

何田田:“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纹身?还是说……就仅仅是讨因为我跟你提了纹身,所以你才这么讨厌?”

顾阅忱动作一顿,敛眸:“你想多了。”

何田田:“请正面回答。”

顾阅忱:“本来就讨厌,跟你没有关系。”

何田田:“不可能。没有人是从出生就讨厌一样东西,或多或少都后天灌输的。你讨厌这些……是因为家庭环境传统,还是说,因为别的?”

顾阅忱被何田田的话牵引着,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双漂亮,白皙又纤细的手臂。

那双手捧着蛋糕,手臂上有一串英文纹身。

为什么如此讨厌纹身,大约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旧事不想提。

顾阅忱摇了摇头:“有些人生来就不吃香菜,有些人从小就对芒果过敏。有些东西是写在基因里的,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是这样吗?

何田田不信。

可她早已习惯性的把顾阅忱的话当成权威,又不得不信。

顿了顿,她又道:“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干嘛不让我洗掉?”

没有道理啊!

顾阅忱:“你不是怕疼吗?”

何田田:“……”

就是这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一句话,听的何田田心神荡漾了一下。

我怕疼啊!

所以,我怕疼这件事儿,顾阅忱是有一直记载心里的吗?

何田田下意识的偏脸看向顾阅忱。

不知道是光线不好,还是因为高烧把她少迷糊了,顾阅忱整个人都是模糊的,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心疼我?”何田田开起了玩笑。

顾阅忱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何田田觉得再问下去,就有点不怎么要脸了,所以也没继续追问。

啧啧。

真奇怪。

什么时候起,她想着在顾阅忱面前要脸了?

何田田,你变了。

好像改变的也不只有她一个人,顾医生这两天的表现……已经算是历史新高了吧~

从前的时候,她是太期待顾阅忱的回馈了。

以至于,这个男人稍微给她点好脸色,她就能自嗨的到不行。

她是一个习惯性把顾阅忱对她的好放大的极致的人,所以他的改变,她没办法忽略。

应该是愧疚吧。

因为没有接她那通求救电话,所以才心怀愧疚。

何田田心里一酸,忽然又哀伤起来。

她怔怔的看着顾阅忱,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我希望你对我好,是因为你真心喜欢我,觉得我可以,值得为我付出。而不是……仅仅只因为愧疚,只为了让自己心安。

输液袋送到的时候,何田田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边输液,一边物理降温,她的体温在半个小时后彻底降了下来。

睡梦中的何田田出了一身的汗,顾阅忱一点点帮她擦干。

他好像从来没这么又安静又心平气和的注视过何田田。

小脸圆圆的,满满的胶原蛋白,带着她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很活力,是让人羡慕的。

鼻尖挺翘,是精致的,随了盛阿姨。

睫毛小扇子似的,纤长浓密,天然的跟浓妆的修饰过的不可同日而语。

何田田眼睛无疑是好看的,大而圆,澄澈又水灵,就跟会说话一样。

可五官中,顾阅忱最喜欢何田田的嘴巴。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她的嘴巴就会想到可口的水果。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恍惚间顾阅忱脑海中又闪烁出了何田田醉酒后强吻他的画面……

唇膏是橙味的,而且是清晨时分刚摘下似的,还带着露珠……

大约是惊讶于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晰,顾阅忱有些难为情的抿紧了唇。

“妈……”

“呜呜……”

何田田好像做了不好的梦,忽然蹙着眉呜咽起来:“我要离婚了……对不起,惹您担心了……”

随后就是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呓语。

但眼泪却汹涌着从眼角滚了下来。

顾阅忱看着,听着,心脏被揪的一紧。

“别哭了……”

顾阅忱伸手点去了何田田眼角的泪痕,喃喃道:“我答应过盛阿姨的,所以……我不会让她担心。”

何田田还在含糊呓语,但不久之后气息平稳,就陷入了酣睡。

……

第二天醒来。

阳光明媚。

输液之后,何田田烧退了,头也不疼了,嗓子也清爽了,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了许多。

眼皮还是有点涩,有点点酸。

没有什么是比在冬天时候赖床更幸福的了。何田田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伸手把被子圈进怀里,去摸到了一条手臂……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何田田这才发现顾阅忱躺在自己身边!

“你……”

何田田抓了抓头发,一头雾水的看看自己床,又看看顾阅忱:“你怎么回事,怎么睡我床上了?”

顾阅忱捏了捏眉心:“那我应该睡在那儿?”

“你睡哪儿也不能睡在我床上啊……”

何田田坐起身来,脑袋蒙蒙的,扯了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咱俩什么关系,你自己没点数吗?”

看到掉在地上的睡裙,她脑袋一炸:“我……我衣服怎么回事?”

顾阅忱捏了捏眉心,生无可恋。

感情自己昨天晚上忙前忙后照顾她半宿,人家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印象就算了,还把他当……

昨天照顾她到凌晨两点。

最近忙活何妈妈葬礼的事情,一直没睡个好觉。见何田田退了烧,心里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就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何爸爸见他们房间的灯一直亮着,门也是虚掩着,就敲了敲门。

见顾阅忱睡在床畔,就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早歇着。就这么着,顾阅忱在老岳父的注视下,才不得掀开了被子。

没想到一觉醒来,何田田还闹起了误会。

顾阅忱也不想解释,翻身下床,取了外套就走。

“你干嘛去?”

何田田已经受够了冷暴力,抱着被子质问:“你还没给我个交代呢!”

给你个交代,我还想给你个锤子。

顾阅忱敛眸盯着她:“就是你想的那样,满意了吧?”

何田田:“你……”

顾阅忱:“不高兴?下次换你睡回来。”

说完,拎着外套径直出了房间。

“你这个人……”

何田田没讨到便宜不说还赚了个堵心,那叫一个抓狂!

挥舞着手臂一通发泄,扭头就看到床头柜上的用完的点滴袋子,还有输液线。

昨天打点滴了?

何田田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脑海中忽然就晃出了一些昨天晚上跟顾阅忱因为“纹身”拌嘴时的零星片段。

本来还以为是做梦呢!

糟糕,被发现了!

都离婚了还1314呢,何田田摸着自己的后颈上的纹身,觉得脸疼。

这是又给人家顾医生添笑料去了!

何田田下楼,正赶上舅舅在众人面前夸顾阅忱。

盛昌:“这几天,阅忱忙前忙后辛苦了。我代表老盛家人谢谢你。”

顾阅忱:“您言重了,我是何家门里的女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舅妈:“话是这么说,但是能做到你这份儿上的还真没几个。像你这么年轻有为,又这么有心的少见。我们田田虽然小,但挑老公的眼光是真的棒~妹夫,你说是不是?”

何爸爸附和着笑笑:“这一点儿还真是。昨儿田田发烧,这孩子眼也不眨在床边熬了一晚上。把闺女交个他,我一万个放心。”

还真是错怪他了。

何田田伏在扶梯栏杆上,开始发愁一会儿跟顾阅忱坐一块咋往回圆。

“阅忱啊~”

舅妈抿了口豆浆,看向顾阅忱:“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吧?”

顾阅忱:“一年两个月零六天。”

“哎吆~”舅妈抿唇露出姨母笑:“记得好清楚啊~”

舅舅凑上前来附和:“这算不算狗粮?”

顾阅忱笑笑,也不言语。

舅妈:“阅忱,你今年多大?”

顾阅忱:“三十周岁。”

“那该考虑要个宝宝了呀~”舅妈放下了豆浆:“你这个年纪最合适。”

顾阅忱:“不着急,田田还小。”

舅妈以过来人身份摆了摆手:“早生有早生的好处,体力好,恢复的块。你看我,现在领着两个儿子出去,别人都以为我是姐弟。那感觉很好的。”

“田田,你干嘛在哪儿猫着?快来~”

舅妈瞟见了何田田,冲她招了招手,等她落座后拍了拍她的肩:“好多了吧?”

何田田点头:“满血复活。”

舅妈笑了:“所以说年轻就是好嘛~刚刚我们聊的你也听到了,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小阅忱?舅妈这边红包早就准备好了。”

众人也都笑嘻嘻的看着她,等答案。

“这个……怕是要让大家失望了。”

何田田讪讪一笑,然后正色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信奉丁克主义的!”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就连顾阅忱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丁克?

他怎么不知道!

这其中最担心的当属何爸爸,他脸色都变了:“胡闹。你咋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这样……让老顾家咋办?阅忱咋办?”

“所以……”

何田田扯唇笑笑:“爸,还有在坐的大家,你们从现在起就要做好一个心理准备了。因为我这样无理的坚持,很可能会随时跟顾医生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