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虽然跟曹文宇不熟,但几面之缘下来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怎么形容这个人呢?

一眼看去清瘦文弱了些,但眼神淡然超俗,就是漫画中那种隐身世俗之外,自带仙气的高人。

她从没想过跟他共事,更没想过还是曹文宇主动邀约,诧异可想而知。

“曹老师,隔行如隔山。服装设计什么的我真是一窍不通,更别说顾问了……”

“设计都是想通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你的能力。”

曹文宇猜到她会感到意外,就在电话里笑了:“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这样吧,你中午有时间吗?来我工作室,我请你好吃的,边吃边聊。”

“呃……”何田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不知不觉已经到饭点了。

“来吧,我做菜很好吃的。”电话彼端,曹文宇笑意朗朗,又好听又温柔,实在是让人难以回绝。

“那就叨扰曹老师了。”何田田讪笑。

“你太客气了。”曹文轩见她点头,也很开心:“那就先这样,等你。拜~”

挂断电话,何田田愣了好几秒钟。

这一天……真是又悲又喜,冰火两重天。何田田情绪起起落落,整个人脑袋都是懵的。

我烦透了像你这种这样的人!一无是处,毫无尊严!

你不过就是个家庭煮妇!是顾阅忱最大的污点!

何田田脑海深处隐隐的回荡着顾阅忱和宋真说过的话,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空调毯。

以前她心甘情愿搁置工作,推掉引荐为的就是取悦顾阅忱。

她以为,只有自己足够有诚意,足够耐心一定感动他。

可现在呢,离婚协议书就在自己面前,上面清晰工整的签着顾阅忱的名字。

果然还是应了那句毒鸡汤:一个人不喜欢你,就算你心挖出来给人家,他都会嫌腥。

一年的相处,虽然始终走不进顾阅忱的心,但何田田清楚他的脾气。

他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不会回头,也不可能更改。

可就算是希望再渺茫,她还是愿意等他回心转意,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干等!

摸了一把肿了的眼泡,何田田也暗暗笃定了决心,站起身来直奔洗手间。

洗完脸,画了精致的妆容,换了漂亮衣服,何田田盯着镜子中自己出神……

她才刚刚二十一岁啊,跟花儿一样的年纪。

看看这张干净,明艳又讨喜的脸,再看看这空洞,无神,麻木的眼睛……眼底光芒的流失让何田田害怕又惶恐。

这不该是她。

也绝对不能是她。

……

第一次跟曹文宇打交道,何田田受益匪浅。

明明不过直比自己年年长几岁,可无论是举止和谈吐都远在自己之上。

怎么说呢,这样的人你一旦有机会靠近,就会方方面面被他吸引。

何田田再糙也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跟比自己优秀的人在一起,才能更好的发展机会。

席间,两人并没有刻意聊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大约是何田田在家里宅习惯了,除了跟陶野胡扯外,很难有这样一次畅快淋漓的交谈,一度觉得是遇到知己了。

难怪连陶野这样挑剔的人都对曹文宇赞不绝口,他人是真的好。情商高,修养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像是炎炎夏日置身于涓涓潺水中,寒冬腊月置身于燃燃炉火旁边……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放松和安逸。

一餐完毕,两人合作的事儿算是敲定了。

何田田跟他作了别,笼罩在心里的阴霾散了一大半,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呼吸都顺畅多了。

刚上了车,陶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喂什么?你还还喘气呢?这两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就因为跟周森的事儿,顾阅忱把你关禁闭了?”

陶野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他有这么在意你?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肯定是男人的通病,病态的自尊……”

何田田脑仁疼:“姐姐,咱们能不能别一上来就这么义愤填膺?这么大火气,你不怕高血压?咳咳咳……”

“你嗓子怎么了?”陶野这会儿才听出来她声音不对劲:“气病了?”

何田田嘶哑着嗓音:“换你你不上火吗?”

在家窝了两天,整个人差点哭废了。

外加刚刚跟曹文宇聊得太嗨,现在嗓子是真的难受。

“那正好,我这正有个给你灭火的好消息。”陶野:“我查到周森的底细了!你猜猜他谁?”

何田田心说,不就是周有为堂弟,顾阅忱的朋友吗?我早知道了。

但好歹陶野为了她的事儿忙前忙后上心了,不想拂了陶野心意,就装作毫不知情。

“我告诉你,打死你都想不到。”

电话彼端,陶野傲娇的很:“周森是周有为的堂弟!你说巧不巧?这江城还真是小啊,随便抓一个还能沾亲带故……”

“沾亲带故?这是沾的谁家的亲,带的哪门子故?”

何田田不由得挑眉:“哦~你跟周有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这你别管!”陶野语气兴奋:“反正我已经通过周有为,让周森本人出面二次发声澄清了。消息你没看吗?”

“脑袋疼,睡了整整两天。没留意。”

何田田心说,我这两天水深火热的,哪有心思关注别的?

陶野:“真有你的!前几天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回家倒头就睡?感情你这故意演苦肉计给我看啊?真够没心没肺的!不过啊,这次让你逮到了,多亏了你沉住气没抢着发声。现在事件反转,网友更是一边倒的偏向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何田田心说,这福谁爱要谁要。

不等她回话,陶野又问:“还有,我听曹文宇说,他要跟你谈合作?真的吗?”

“嗯。”提到这件事,何田田蹙着的眉心微微松缓:“刚刚谈完。”

陶野:“啧啧,瞧瞧你这运气,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走哪儿都能躺赢!等会儿……”

她一向敏锐,察觉出了不对劲:“你同意了?”

何田田:“当然了,你刚刚都说了躺赢的事儿,干嘛回绝吗?我又不是傻子。”

“你傻了可不是一回两回了!”陶野:“要不然我能这么问吗?你不是整天只想着一心一意伺候你们家顾医生吗?怎么忽然开窍了?能走出来了?我真怀疑你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

何田田听她提到顾阅忱,下意识敛眸叹了口气。

陶野立即又察觉到了:“又咋的了?这么两件大喜事换了别人牙花子都笑裂了,你怎么又长吁短叹上了?”

“没什么。就觉得这一天到晚像是坐过山车似的,感慨一下子呗。”

何田田暂时还不想把跟顾阅忱跟她闹离婚的事情告诉陶野。

这姐们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如果知道了肯定恨不得直接替她签字离婚,然后非得给搞个普天同庆的仪式,无人机列阵,昭告天下。

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就算是顾阅忱有回心转意的苗头,也没戏了。

“你们搞创作的还真是多愁善感,比不过,比不过。”

陶野那边好像还有事,也没多想,只招呼了何田田晚上约饭庆祝一下,就草草把电话挂了。

挂完那电话,何田田启动车子,本来是想回家的,可只要想到“家”这个字眼,脑海中满满的都顾阅忱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上写的一清二楚:

离婚后,顾阅忱会给她一部分“折旧费”作为补偿。

房子是婚前财产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开的车则是当时爸爸买给她的陪嫁,直接带走。

夫妻一场,顾阅忱在那是家。

现在既然已经闹到了这样的地步,那充其量不过就是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牢笼,她一个人回去,做困兽吗?

还是回去看爸妈吧。

她出门的时候天气阴郁,半个小时前已经飘起了雪花。

天气寒冷,道路结冰,何田田开的格外小心,生怕刮了蹭了。

这是要回爸妈哪里,车子刮了蹭了事儿小,惊吓到他们事儿就大。

他们二老真真是把她扔在心尖尖上,可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被打包退货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老话说的绝,事儿最怕惦记。

怕什么来什么,她正小心翼翼准备左转,迎面一辆违规驾驶的黑车飞驰而来。

车速太快,何田田心脏瞬间梗到了嗓子眼!

她本能的反应就是踩刹车,可惯性太大路面太滑,根本躲不过去……

砰!

一声巨响过后。

何田田的小奔奔像是小树叶似的被撞飞了出去,径直冲向了道边的绿化带!

砰!

挡风玻璃碎裂。

气囊弹开。

巨大的撞击力袭来,何田田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那股子力量甩了出了体外,紧跟着大脑一片空白。

很快眼前的白光斑驳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光团,然后一一幻灭,最终一切归于黑暗……

“何田田……”

“何田田……”

“听得到我说话吗?”

迷糊中,感觉好像有什么什么东西拍到了脸上,有人在拼了命的喊她。

救护车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

好像……还挺好听……

会是顾医生吗?

好想睁开眼睛看一下……看一下此时此刻顾医生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可眼皮好像被狠狠的焊死在了眼球上,动都动不了。

“何田田……”

“何田田,听得到我说话吗?”

呼喊声隐隐约约的还在,只是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没关系……反正顾医生在,大概率是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