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娘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郡王爷莫不是在开玩笑?”

宋熹要选三殿下?他莫不是在试探她?

这野心都昭然若揭了,居然还在这里假模假样的说要选三皇子,这不是在逗她玩么?

“本郡王看起来有那么闲?”宋熹笑容不减的问。

沁娘默,她心想,您看起来真的很闲,不然也不会特地跑到这里来废话了。

野心都暴露得这般明显了,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选三皇子,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心虚么?

“郡王爷当真是高看我了,对我来说,谁做皇帝于我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杨家历来只做纯臣,不站对,也不涉党争,况且,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对朝政之事也没有任何见解,郡王爷特地把我请来问我这么个问题,怕是要失望了。”

沁娘也不愿与其多谈,这个时候下面园子里的节目似乎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人群三三两两的开始喝酒攀谈起来,场面看上去极其热闹。

不过,与下面的热闹比起来,凉亭里的冷清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沁娘话一出口后,宋熹与她都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大家都心思各异,耳边只有微风拂过亭外树木的沙沙声。

“顾少夫人,将来谁做皇帝,真的跟你们杨家没有关系么?”过了好一会儿,宋熹突然开口问道。

沁娘转过头来,看向他,只见他用那只又白又修长的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若是五皇子继位呢?我记得你们两家早就水火不融了吧?”

五皇子和江家的事情,在贵族圈子里早就传开了,以江家人的心性,他就不信杨沁颜不忌惮他们会报复。

“郡王爷真是说笑了,陛下那么多皇子,而且现在还仍是壮年,他为何偏偏要选五皇子?”沁娘随手捏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陛下最少还能在位二十年,他就算要选太子,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您说是吗?”

说完,她又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着,也不再多话。

她的态度已经摆明了,不管是想拉她站队还是想要试探她,在她这里,都不会得到答案。

她从头到尾都在跟对方打擦边球,说话滴水不漏,根本不会让对方找着话柄。

“既然杨家只做纯臣,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不知道以杨家目前的形势而言,还有没有那个做纯臣的机会就不知道了。”宋熹说着,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若是顾少夫人改了主意,最好尽快的告诉本郡王,不然……”

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说那未尽之意后面的威胁。

沁娘笑了笑,冲宋熹福了福身道:“既然画已作完,那臣妇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领着两个丫鬟快速的朝着凉亭外面走去。

宋熹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个女人竟然还软硬不吃,简直不知死活。

沁娘出了凉亭后,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四起。

“小姐,你说这长乐郡王倒底什么意思啊?他莫名奇妙的给你下帖子,难不成就是为了跟你说那些?”秋桃不明所以的问。

“傻秋桃,人家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谍呢,你还没看明白。”沁娘扯了扯唇角,绕过回廊,一路朝着长乐郡王府的仪门处走去,压低了嗓门道,“他刚才都威胁过我了,你没瞧出来?”

秋桃脑袋灵光一闪,瞬间便了然了。

宋熹这是觉得杨家已经被逼到绝路了,就是想看看沁娘会不会被逼就犯。

看来,当初宋怀想要得到的人,宋熹也很感兴趣。

而且,沁娘隐隐的还有一种感觉,这宋熹八成是知道他们背地里是在帮宋玉的,所以才特地跑过来试探她一番。

尽管她没露出什么破绽出来,但保不齐宋熹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等到一行人出了长乐郡王府的门,上了马车,很快就回了顾宅。

两天后,皇帝派了他的亲卫军,一大早就浩浩荡荡的冲进了杨府。

随行的,六部全齐了。

老百姓不明所以,围在杨府门外议论了起来。

“这杨府又犯了什么事儿?上次被围府,这次又要抄家吗?”

“这杨家一向忠君爱民,这抄家也不该抄到杨府来啊。”

“可不就是么?杨大人为官多年,一向勤勉,是个好官,能从他府中抄出什么来?”

这时,人群中一个青年方士突然插口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有些人贪贿可不会表现出来,听说瑶县那边堤坝才修了大半,就被冲毁了,陛下圣明,怀疑杨家贪墨了振灾的银两,所以才让人来抄家的。”

青年的话,有如一颗巨石一般,三言两语的,立马就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你可莫要胡说,杨大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人群里有人提出质疑。

青年方士一脸傲视群雄的样子,睨了那人一眼,高深莫测的说道:“这奏折都递到御前好几天了,我怎么可能胡说,这杨家若是没有问题,那么陛下为何要下令查抄?”

要知道,杨元海现在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又岂是说查抄就查抄的?这若不是有证据,这般贸然的查抄一个二品大员的府邸,若是抄不出任何东西来,那皇帝岂不是要自打脸面?

青年方士的话,令人群里的大多数人都沉默了。

但毕竟杨家名声一向良好,还是会有人表示怀疑,提出了反对意见,人群里吵吵嚷嚷的,很快便沸腾起来。

不过,门外吃瓜群众争得热火朝天的,里面负责查抄的人马也没停下。

“搜仔细一点,库房,还有书房,连带着后花园,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漏掉,搞不好杨家不仅藏了大批的金银,还藏了大批的武器,毕竟,杨家那位大小姐可能耐着呢,连火器都能改良。”樊池悟对着那些兵士一通指挥,就好像他亲眼看到杨家藏了这些东西一般。

“就是,搜仔细了,不要漏掉一丝一缕。”海青跟着虎假虎威的附和道。

户部的蔡尚书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樊大人,海大人,我们今日不过是来做监工的,那些亲卫兵知道该怎么搜,不需要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指手划脚的。”

樊池悟瞪了他一眼,语气尖酸的说道:“蔡尚书,我知道你跟杨元海一向交往过近,你帮着他说话也无可厚非,不过,下令查抄杨府的是陛下,你就算再不满,也得憋着。”

海青指着蔡尚书的鼻子哼哼道:“就是,你这般维护杨家,那就是在质疑陛下的决策喽。”

蔡尚书转过身,懒得跟这两条疯狗计较。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军的急步走过来,冲着几位尚书抱拳道:“几位大人,我们在库房里的确是搜出了许多名贵的玉器及古董字画,账册已经命人去取了,麻烦几位一会儿过来核对一下,看看这些财务是不是真的对不上号。”

樊池悟和海青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他们就知道这杨家一定有问题,俗话说得好,水致清而无鱼,这世上就没有完全不贪的官,只要抄家,总会搜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来的。

只要杨家有一点点问题,介时他们就会将问题扩大,报到御前,直接就定了杨元海父子的死罪。

樊池悟与海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亮光。

蔡尚书跟承安候对视了一眼,心头浮现出一抹担忧。

承安候平日里最不耐烦来处理这种事情,今日若不是因为樊池悟跟海青也在,生怕这两个人合起伙来搞鬼,像查抄大臣府邸这种小事,他又何必亲自到场,派个心腹来便是。

一行人心思各异,很快便来到了杨家的库房。

如那位亲卫兵将所说的那般,库房里有许多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一些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

“我就说这杨家一定有问题,一个区区的工部尚书,哪来的银子置办这些东西,看来这杨元海平日里贪了不少啊。”樊池悟看着那满库房的东西,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贪婪。

到时候收缴的时候,他若能趁乱顺走几只古董……

这般一想,樊池悟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杨家这边的动静,沁娘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这会儿,她就乔装打扮成了普通的妇人,领着秋桃和秋雪坐在杨府对面的茶楼上喝着茶,时不时的往人群里瞟一眼。

“小姐,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个托啊。”秋雪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在人群在煽动杨家贪贿实锤的青年方士,“他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嘱咐才故意在这里挑起民怨的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沁娘跟秋桃都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中滔滔不绝的年轻男子。

他说得有板有眼的,那些原本还有些不信的老百姓顿时也有些动摇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一会儿去把他给抓过来,看看他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秋雪说着,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敛道。

“要不现在就去吧,若不然,任由他在胡说八道下去,恐怕不到半日,这满京城的人都要以为我们杨家真的贪了振灾的银两了。”秋桃说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