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和源市,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气温直逼30度大关。

龚浩身穿一件印有“劳保”字样的短袖蓝领衬衫,整带领着十几名小年轻跟在一辆开往二号子矿山的东风大卡车屁股后头,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刘师傅,你就不能开慢点?咱们这两条小腿咋能追上四个轮子呢?”

东风大卡车上装的正是一台刚刚从火车站货场云运下车的中型切割锯石机,正准备运往大理石开采加工厂选址所在地。

自打钟白的开采加工厂计划从昨天在矿山开始实施以来,龚浩就一直琢磨着自己应该为其做些什么,可偏偏之前的相关专业工作他毛都不会,这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力工的机会,自然是带着自己平时上班的一帮好哥们儿就这样来到了二号子矿山候着了。

“浩子,你别折腾了!”刘师傅见一直跟车跑的十几名小青年并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大声喊道:“现在别浪费体力,等会儿到了下货的时候你们来搬,这下行了吧!”

“哎!谢谢刘师傅!”直到听见对方准确的回答,龚浩这才高兴的将袖子一挽,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山茶给大家每个人扔上一颗,笑道:“磨了这么久,可算是同意让咱们进新厂区了!”

一名小胖子羡慕的问道:“浩哥,咋你这脑袋瓜子就能想出这么牛逼的点子呢?不是那个钟科长不准咱们进去添乱么?”

“扯金波蛋,什么叫添乱?”尽管龚浩听到钟白这个名字身体还是下意识的一抖,不过这会儿显然那股劲头还在,倔强的一抬头道:“咱们这叫自力更生,奉献青春,你小子懂吗?这新厂建立之初,大家都想第一时间上工哩,现在都不积极,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是是,浩哥教训得是!”小胖子赶紧点上烟,吸了一口做深深佩服状。

钟白并不知道两公里外发生的这个小花絮,此刻的他正同矿山基建办主任赵卓两人一起,在二号子矿山东南面的一处工地上挥斥方遒呢。

“钟科长您看,这片区域是咱们矿山少有的平地,整个可用面积大约一共有60亩左右,只要按照您的设计图施工,东边的生产区和西边的仓储区划分好,等设备进来当天就可以试生产了!”四十多岁的赵卓人虽然瘦,但无论说话还是动作都特别有力,显然,他这个十多年的基建办主任平时工作扎实无比。

“嗯,厂区条件蛮不错的,都符合要求。”钟白转头望了一眼背后那条连夜赶工修建好的工地便道,想了想说道:“这条通往二号子矿山两公里的道路可得全面硬化,开不得玩笑。大理石制品在运输过程中很怕磕碰,你们矿山的运输车辆又全都是运铝土矿石的东风大卡,如果路面不平磕坏产品导致废品率增加,那效益可就得打个大大的折扣了!”

赵卓并未表现出半点畏惧,反而拍着胸脯回答道:“钟科长说得是,供销科已经去市水泥厂买水泥了,估计等会儿就能运到,现在一号子矿山又匀了两百名工人专门来修这条路,制砼机器待会儿也能到位,咱们自己打地基、自己做混凝土、自己凝路面,保证三天内这条路修好,而且质量过关!”

钟白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对整个过程表示满意。

这就是大型生产型国企矿山的好处了。

基本上,这种小型的工程他们根本不需要在外面找相关单位施工,只要从自己的工人队伍里匀点青壮年,再把相关设备和原材料弄到位之后就马上可以开工。

并且因为是厂区内部新建施工,甚至连相关手续报备都可以免了——这么大的矿山,你地方上难道还不准人家自己修修补补了?难道还卡什么审批?那不是笑话么!

现在的工人可能文化程度没有2020年那么高,但是作为大国企培训一条龙出身的工人们,什么基础工作都能做。

厂区道路地基,他们能行;碎石铺渣搅拌混凝土,他们也能做,最后平整路面达标的事儿虽然做不了,但只需矿山出面联系一下市建筑公司的专业人员跑一趟,给发点劳务费和加班福利,就能很快完成。

有了这些做基础,赵卓自然敢说三天完工的硬话,而钟白虽然在前世这种场面也见过不少,不过重生后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热火朝天的国企内部基建场景,便忍不住手痒痒参与其中,倒也颇有兴趣。

这会儿正好看到一辆东风大卡车载着设备轰隆隆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开了过来,还伴随着刘师傅的大嗓门:“领导们,都让一让,把下货的地方给腾出来,谢谢您呐!”

赵卓忙不迭的拉着钟白后退,但因为车速太快,一阵灰尘喧嚣而起,弄得两人躲避不及,从头到脚都扑了一层白蒙蒙的灰,整得和个老头一样,钟白和赵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口中都不由发出欢快的大笑声!

在灰尘中后面跟着一辆矿山的小面包车,开车的正是赵卓!

因为前方的灰尘太大视线不好,当他看到出现在挡风玻璃前的两个灰蒙蒙的人影之时吓了一大跳,赶紧踩下了刹车,把车里面超载的十几个哥们儿给冲了个七晕八素,直喊“慢点慢点”!

随着灰尘慢慢散去,赵卓这才发现呼啦啦从面包车上下来一群小青年,带头的正是后勤服务公司经理龚广一的儿子龚浩,马上走到他面前大喝一句,道:“龚浩,你在搞什么!要是把钟科长给撞到了,你们几个拿命赔都赔不起!”

龚浩一脸目瞪口呆,看着旁边那个满脸是灰,和一名普通工地工人没有两样的身影,不敢相信的说道:“是钟……钟科长?哎哟喂,您可是省厅领导,怎么跟这儿吃灰来了?”

“咋了,龚浩?听你这话,难道我就不能下工地了?”钟白眉头一皱,反问道。

龚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容易让人误会,赶紧摆手解释道:“不不,钟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这条件差,您应该在办公室指挥大家啊,毕竟这两天都见您跑上跑下的,人都瘦了一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没事儿,说得我阳春水都不能沾似的,要知道我今年也就比你大两岁而已,这是打算把我排除在年轻劳动力之外了?”钟白微微一笑道。

“那哪敢啊?您可不是劳动力,是咱们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总指挥啊!”龚浩还是懂事儿,一挥手马上对身后的小胖子喊道:“你特么还愣着干嘛?没看到钟科长一身的灰嘛!赶紧把车里的湿毛巾和盐汽水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