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娘子听得用心,很是感激不尽,“林姑娘懂得真多。”

又道,“回去也要向莺儿她们讲一讲。”

她夹起个卷子细细咀嚼,层层叠叠,每一口都有不同感觉。尤其是中间夹着白生生的果仁,像平日里不能多吃的油瓜子仁一样,在舌尖爆开,满口生香。

“若坊里天天能吃这般清淡的好味道,瘦下来容易多了。”

乐坊里的吃食好像突然嗅到了商机的味道,林绣笑道,“若有机会,我可以往坊里送些瘦身的小食,让姑娘们尝一尝。”

她兴奋起来,眼里亮晶晶,“如此甚好。”

“待我回去向坊主禀告,她一定极愿意。”

不过才说了一会子,不知不觉间已是四处漆黑,明月高照。冉娘子放下茶盏,盈盈拜别。

夜深了,姑娘家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程郎君执意送她回去。

怕她害怕,又忙补充,“我只远远地看着姑娘,绝不靠近。”

冉娘子见他如此,也不再推脱,只深深一福礼,“那便多谢郎君。”

林绣提上一盏灯追至门外,塞进冉娘子手里。又看向程郎君,“路上小心。”

他面上一臊,后悔刚才那副胆小鬼一般的倒霉样子全给人瞧见。

七月十五,圆月高悬,照在长长往往的路上。冉娘子挑着灯走在前头,程郎君护在后头,月光与灯光斜织出长长的影子,像行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

路两旁高树茂竹影影绰绰,真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倚着门框目送他们相携远去,背影成双,林绣感叹一声,“真好”。

“确实。”身后响起低低一声应答,清凉如玉。

等等,江大人怎么还没走?

林绣猛地回头,正撞上他含笑的双眼。

她尴尬地别开双眼,赶紧抬头望天,“我是说月色真好。”

江霁容端起杯盏,清茶中映着一轮圆月,稍一晃动,就碎成点点金光。

他略一点头,今夜月色确实很好。

第29章 新酿酒与大生意 蓑衣黄瓜和南瓜盅

三两天以后, 程郎君果然带回消息,快至中秋,官售酒的名额果然悄悄增加了几个, 却并不大肆放出消息。林绣赶紧撰写好申请托人递上, 没过几日,就有了回音竟真的批准下来。

她接了文书,不由感叹着, 稀松平常里也总有不间断的好运气。

桃枝舔着熟梨糕, 很有些惊奇,“绣姐姐, 说实话吧。”

她凑过来, “你是不是买通了差役。”

对如此小事,官府向来都拖拖拉拉的, 这次办事效率怎如此之高。

林绣也摸不着头脑,莫不是看自己小店经营的好,率先巴结一下?

她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那厢官衙内也有人留心到此事。

度支部一青衣玉带的小官员来此巡查, 拿起新售酒酿的文书,不由微微皱眉。

官卖酒向来一应难求,不过三五人的小店, 怎得的名额。

官差小声答道,“店主人来头不小, 江学士和晋州长史也总是光顾。”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应答一声,重新把文书塞回去。又想,改天自己也定要去拜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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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执照和酒曲,庄娴风风火火开始酿酒。果酒不必过度发酵, 几天即成。

酒肆大部分按角按碗卖,毕竟多是中产前来用餐,绿林好汉一样大喝一坛的依然是少数。

林绣也凑过来掺合,高中生物课自己也曾酿过葡萄酒呢,虽然最后全喂给阳台边绿植。

红布巾扎口、黑釉雕花的小酒坛子这么摆出一溜,真是有模有样,也叫人赏心悦目。

林绣是看着舒心,不过店里就显得狭小了。看来扩大店面亟待提上日程。

她一直惦记着买铺子的事,这天终于有空,往隔壁送上两篮亮晶晶熟梨糕。

麻婆正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去脚店。见林绣来问,很豪气地一摆手。

干脆全部包出去,让她两厢打通合作一家。

林绣和身后庄娴对望一眼,眼神中俱是喜色,忙奉上匣子里的银钱。

麻婆点清钱,而后淡淡一笑,“只是我还有一顾虑。”

林绣忙开口,“阿婆尽管说。”

“后院的花花草草栽了许多年,如今也搬不走。”她叹一口气,眼神飘向远处,“希望姑娘们帮着浇浇水就好。”

林绣一眼望去,后院碧绿绿黄嫩嫩的一大片,皆迎风摇曳。

她心中一动,平日里忙着干这干那,从没有静下心来侍弄花草的时候。

现在看来,这般生活也很不错嘛。

“那是自然。”庄娴答得爽快,麻婆重新笑起来。

谈了一上午,收获颇多,也饥肠辘辘。

麻婆笑着从里间端出碗甜圆子,“快要走了,让姑娘们再尝尝我的手艺吧。”

圆子小小一个,像是用冷井水淘过,韧韧的极有嚼劲。

甜甜糯糯,馅心柔软,却很容易咬断。

林绣吃着很痛快,她最恨嚼不碎扯不烂的一团棉花。

吃罢辞别麻婆,转个身就回到家。

林绣逆着光抬起头,状元及第粥的幡旗有些沾灰,仍在阳光下飘摇翻飞,很亮眼的一抹色彩。

她低声喃喃,不多时就能换上新的了。

庄娴也如此应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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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时间一瞬而过,契书很快拿到手。

原来小店只主营早晚两顿,现在店面扩大、人手算是充足,昼食也可以张罗起来。

珠梨忙得脚不沾地,这几天营业额飙升,账目实在太多太乱,让她都快支撑不住。

林绣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甜圆子店面比自家稍大,不过中间有堵灰墙格挡,需拆了重来。

工匠吱吱呀呀推墙垒土,一会又嘶嘶啦啦粉刷起来。

平日觉得烦,可现在这声音听着,怎会如此悦耳呢。

林绣搬来把胡椅,吸着杨梅露监工。这位师傅同她相熟,手艺到位,粉刷的两边铺子不接缝一样白。

庄娴顺便在那边墙上随手而画,这样远观更舒展自然,两间浑然一体。

装修很要花些功夫,林绣干脆提前几天和食客们说抱歉,挂上歇业的招牌。

忙忙碌碌几日,总算有空闲歇会。

林绣拿起好久没用的长把刀,仔细磨一磨还是明亮如新。她顺手捞起根黄瓜,顶上带小黄花,正是不老也不嫩的年纪。

两根木筷垫底,防止切断。林绣手起刀落,“唰唰”几道白影闪过。

黄瓜正值壮年,就惨失于长把刀下,成了转着旋的一长缕儿。

她满意地打量一番,不油也不腻,清碧小菜,最能下饭。

正想着,翕动鼻翼,空气中的味道有些熟悉。林绣把那点子无端升起的愁思压下去,又忍不住笑自己,还没到深夜伤春悲秋的时候呢。

桃枝跑过来拈起一条,仔细端详着,不由啧啧称奇,“这样的胡瓜,真没见过。”

不开火炒菜,饭做得比平日快的多。天还没全黑就张罗上了桌。

今晚晚饭不过糙米粥和几样小菜,再配碗凉浸浸的果酒。几人围坐一起,擦明小灯,也乐得清闲。

林绣光顾着喝酒,正经饭没吃多少。

珠梨摸她的脸,微微发烫,“你醉了。”

林绣仍笑眯眯地接话,“才没有。”说到后头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大舌头。

灯光昏暗,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影子斜长,话音密密,仿佛回到了很久前的饭桌上。

小时候家里工作忙,她经常自己出门买饭。

熟食店门口挂着红底白字宋体的巨幅招牌。最里头大喇喇摆着块圆木砧板,镶着一圈圈晦暗而生动的断纹。幽光隐秘、走向粗糙,鲜活的像是刚从原始森林伐下来。

原始森林的背后,是油腻腻的布巾,吱吱呀呀却永远也听不清的电视剧,以及说话懒洋洋的老板娘。

扎羊角辫的小学生捏着十块钱,“给我来一碗酱菜,要萝卜丝和甜须须。”

“叮”声,电灯旋开,扑棱蛾子重见光明,争着扑那灼灼亮光。

老板娘声音还是带着点儿懒劲,“再送你碟蓑衣黄瓜。”

只要伸出手能抓住,可那碟小菜转瞬间就不见了。眼前一会是短短圆圆的手臂,一会又是店里刚收拾干净的桌子。

实在捉不住,就松手吧

她趴倒在桌子上,身边传来话音朦胧,“绣姐姐,你要送谁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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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就连了早晨。

林绣想起昨晚的醉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桃枝颇有些添油加醋,“不知谁昨晚哭个不停。”

我明明才喝了几碟子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