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杳双腿像上了发条,只跟着身边人机械的移动。

被他握住的手心开始冒汗,慢慢地,喉咙也紧得不行。

“裴衍。”

软绵绵的嗓音打破寂静。

裴衍顿住脚步,偏头看她。

他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隐隐有种预感在脑子里回旋。

顶着某人逼灼的目光,姜书杳不知从哪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慢吞吞递到他跟前,“我过不去这道坎,要不你想想办法,把日期改过来?”

夜很静,女孩的语气带着试探,三分天真,七分执着。

腕间的大手松开。

裴衍闭了闭眼,想把面前这磨人的东西拆吞下腹。

有些事,不做会忍不住反复想,真当爱而不得的时候,血液不但不平息,反而愈加沸腾。

怎么都是折磨,甚至某个瞬间,脑中会滋生出那种疯狂,难以启齿的邪念,就想狠狠欺负死她算了。

欺负一次,然后欠她一辈子。

可是他不能。

她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女人,她是他的公主。

面前人长时间的沉默,那道风雨欲来的注视压得姜书杳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混沌上头,不明不白就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后悔确实挺不地道。

她抿了下唇,不敢看他,只故作镇静的说:“我们先回宿舍,等会儿在微信上聊好不好。”

裴衍眯了眯眼,“聊什么。”

聊......

姜书杳扯出抹浅淡的笑来。

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聊程序。”

裴衍轻嗤一声,转过头去。

夜色清凉,絮絮枝条间他侧脸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双手插袋从她旁边迈过。

“跟上,老子今晚给你补补生理课。”

她红了脸,好不容易正常的心跳,一下子又躁动起来。

“裴衍,你说话正经一点。”

他走在前面,某个看不到的角度,唇角轻扬:“刚才谁说的去酒店?”

姜书杳噎住。

看吧,这句话要被他记一辈子。

路灯下,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亦步亦趋,偶尔交叠重合,偶尔拉出微妙的距离。

青砖小道,时不时传来女孩羞恼的嗔骂,另一道嗓音慵懒散漫,讲起话来令人耳红心跳。

她没想到那混蛋真会给她科普那种东西。

整个晚上,代码写到一半,实在平静不了只好放弃。

洗漱完毕,裹着被子眼睛直愣愣瞪着屋顶,黑黢黢的夜里,耳边仍有某人的魔音环绕。

姜书杳气郁,同时也止不住的瞎想。

他只比她大一岁,从哪里学的这么多。

那家伙十几年来干得荒唐事多不胜数,论起教养远不及谦谦君子。

可平时再怎样肆意放纵,也绝不会出去糊涂乱搞。

她自认看人还算准,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

大晚上的,真要被那家伙整疯了。

室友们起起伏伏的酣眠声中,姜书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闭眼。

戴上耳机。

循环播放《静心咒》。

基地狂草缭乱的局面下,裴衍由系主任亲自出面正式任命为管理人。

之前传言已久,大家倒没必要产生过大的反应。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每天仍有两位数以上的新鲜人口加入。

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别人会骂基地不讲信誉。

裴衍接过烂摊子,没急着撵人,继续沿用之前的办法,来者不拒。

计算机系广纳天下的胸怀,经人口口相传,很快如拔地而起的高楼,硬挺挺站立在蓉大论坛热议榜的顶端,俗称风口浪尖。

基地办公室。

江序白双腿一蹬,滚动黑色座椅的轮子,滑到姜书杳旁边小声问:“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语气焦灼,不复往日冷静。

第180章 这么嫌弃老子啊

她没想到这尊沉默整整半个月的大神,会在今天破功。

江神,基地的技术代表,两百号报名人中,有将近七成奉他为人生第一堂编程课的‘恩师’。

入门培训那些天,江序白算是唯一一个认真服从系里安排的人。

姜书杳秉持对他最诚挚的敬意,摇头:“我跟你一样,没懂。”

江序白有些不太相信,结结巴巴指了指空气:“你们俩不是......?”

“我没问,他就没告诉我。”

哦。

原来情侣之间也不是无话不谈的,江序白没得到答案,倒弄明白了这个道理。

反身回去时,姜书杳特意提醒了他一句:“轻点滑,你那是整个基地仅剩的一把老板椅。”

正准备蹬腿的江序白默默刹住,环视一圈,电脑陈旧,座椅还是老式硬凳,灯管十个有五个是坏的,最重要的一点,没有空调。

时下进入初冬,往后就是严寒腊月,没有暖气恐怕难以度日。

恍惚间,江序白才发现这劳什子基地,是真的穷。

下午,裴衍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进来,并带回一拨人。

二十八个老成员齐刷刷的目光朝那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看去,然后再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基地唯一的女生。

姜书杳头皮发麻,那家伙再不弄出点什么,估计她每天得被这些人拿眼神光顾无数次。

最近裴衍很忙,她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开公司当老板的架势。

可这是基地,学校的。

他到底在忙什么,她心里也跟猫抓似的好奇。

不过却憋着没去问,有时候好奇心提升到某种程度,等潘多拉宝盒打开之际,肾上腺素才会飙涨出期待值。

里面人开着会,外面人敲着代码。

看似和谐的表面,实则大家都不知道手上在敲着什么玩意儿。

直到那扇门打开,富有节奏的键盘声短暂停住两秒,然后继续。

很快,基地外停了一辆中型货车,司机跳下来朝里吆喝。

“卸货要追加两百元搬运费,每超时十分钟,加收五十,收货人写着老板,你们这里谁是老板?”

什么情况啊。

江序白为首,几个大三师兄跟着一起凑到门口,云里雾里的张望。

“都热热身,准备卸货。”

懒散的嗓音,伴随那双大长腿从姜书杳面前经过,拨开堵在门口的人堆,朝货车走去。

十一月的天气,裴衍只穿了件短袖t恤,袖口卷到肩膀上,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线条,看得人眼睛发怔。

“超时十分钟加收五十,你宰爹呢。”

他身高体长,单手插袋的站在司机面前,顿生出老鹰与小鸡的既视感。

现场恐怕没人见过裴衍一边嚼口香糖一边修理人的样子。

以前在云中,姜书杳很多时候也都只是道听途说。

但可以想象,大概场面应该与此时别无二致。

裴衍讲完那句话后,司机识趣的没再开腔,搬运这行,平时见识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不好惹。

不好惹的,别说坑几个钱,原则上来讲,能避就避。

满满的一车货。

不,应该称之为硬核装备。

六十把带滚轴老板椅,六十张单人办公桌,四十台超频液晶电脑,两台立式变频空调,以及剩余的五大箱零碎用品。

众人第一反应,这小子自掏腰包?

有钱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