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骁从善如流,自不说那什么四公子如何去了蓬莱,又如何遇到了女仙,直接起身告退。

吴公公这会儿也周旋不动,送他下了台阶,道:“小的让人抄了份单子,就是当时从夫人娘家和夏太傅府里抄出来的。

四公子稍等,小的让人去取了来,您给夫人过目,心里也好有个数。

想要什么,到时候能直接找,不然库房地方大,时间也不充裕,不好挑。”

霍以骁想说“不用”。

温宴去找,找到的,自是她念念不忘的。

若是不记得、需得单子提醒才想起来的东西,那没必要搬出来。

毕竟,皇上说的是给他们些赏,具体数量没定过,可他们也不可能真把库房都搬空了。

挑个五六样,已经是极限了。

话到嘴边,见吴公公这般上心,霍以骁干脆承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小内侍捧着厚厚的折子过来。

霍以骁接下,打开看了眼,密密麻麻、细细致致,从头写到了尾。

也是,一大家子东西,尤其是夏家那儿,人口多,屋舍也多,哪里会缺了摆件收藏。

霍以骁回了常宁宫。

还没有进到西暖阁,就听到了太妃娘娘抚掌而笑的声音。

温宴果真很会讨娘娘欢心。

娘娘欢喜之余,让小厨房备了不少点心让他们带回去,也没有漏了黑檀儿的鱼干。

待小夫妻回了,邓嬷嬷替霍太妃捶着腿:“您看,这夫人娶得好,不止四公子满意,您也高兴。”

霍太妃笑道:“以骁高兴才是真的。”

笑过了,又忍不住叹息。

温宴刚与她说了不少霍以骁与黑檀儿玩闹的事儿。

一人一猫,打雪仗、拍花生,要多逗有都逗,谁听了不想笑?

可再一想,霍以骁这孩子太孤单了,若不然,何必要靠猫儿解闷呢?

邓嬷嬷看穿了霍太妃的想法,宽慰道:“这事儿讲缘分,得是那个人,得是那只猫。处不拢的硬聚在一块,还不如逗猫。”

霍太妃一愣,复又哈哈大笑。

也是。

霍以骁能处得拢的人太少了。

现在,起码有人,也有猫。

而温宴和霍以骁,回到大丰街时,才发现自家园子里多了几只猫。

瞧不出是家养的还是野猫,干净倒是干净,趴在树下,老老实实的。

黑檀儿压根不理这些外来客,它全神贯注看它的大红鲤鱼。

温宴拿小鱼干逗它,黑檀儿才抛下鲤鱼,到了她跟前。

“新找的跟班?”温宴问它。

黑檀儿的胡子动了动,一脸不屑。

全是蠢猫。

温宴忍俊不禁:“你原也是这么说温泉庄子里的猫狗的。”

黑檀儿咬着鱼干,咕噜了两声。

大抵是时间能使人包容,也能使猫包容。

过去了的跟班,总比现在眼前的猫狗顺眼。

一伙不如一伙。

温宴乐得不行,又道:“我今儿只在常宁宫,没顾上去看看白玉团。”

一听到“白玉团”的名字,黑檀儿脖子上的毛一下子就炸开了,连小鱼干嚼着都不香了。

那只白猫,是最最蠢的!

不仅蠢,还很不正经!

大抵是温宴“白玉团长白玉团短”的把黑檀儿说烦了,它跃上屋顶,不见了踪影。

黑檀儿一走,那几只猫也跟着先后离开。

霍以骁换了身衣裳,想寻黑猫没寻到,只好作罢。

傍晚时候,霍以暄使了小厮过来,谢了那几只水晶油包。

霍以骁哪里不晓得他的意思,暄仔现在就惦记着猪油块了。

“备考,也不能误着吃饭,”霍以骁道,“我明儿下午去燕子胡同。”

翌日,这厢马车刚出院门,那厢霍以暄就寻来了。

他也是丝毫不耽搁,去燕子胡同吃美食,还不忘带上文章,好与温辞探讨一番。

家中来客,又是贵客,桂老夫人欢迎极了。

即便不是姻亲,能在学业上与温辞切磋进步,桂老夫人就欣赏喜欢。

乌嬷嬷赶紧蒸气了猪油块。

芝麻猪油的香气重,随着白烟,隔着笼屉都闻得到。

她家小孙儿已经馋得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了。

蒸熟了之后,一份送去前院温辞的书房,一份送到后院给温宴姐妹。

递了筷子给霍以暄,温辞笑道:“这东西吃起来,不够文雅。”

霍以暄挑眉。

啃鸡腿时,那架势又能文雅到哪里去?

好吃是最要紧的。

热腾腾的,猪油块还绵软,并不算难夹。

一筷子下去,拔丝似的抬高,在筷子头上绕一绕,再蘸上猪油,入口香甜。

这糯米块不及汤圆的皮细腻滑软,更有嚼劲儿,且随着温度的降低,越来越有韧劲儿。

吃到后来,霍以暄就明白,为何这东西吃起来不文雅了。

一心使劲儿夹,手背上的筋都突起来了。

霍以骁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暄仔和盘子较劲。

霍以暄不仅吃,还吃出了心得,他说,趁热打铁,果然是对的。

吃归吃,正事儿也少不得。

收拾了桌子,霍以暄又和温辞说了许久,想得不够周详的地方,还去请教了温子甫。

一听,思路越发翻涌。

倒不是温子甫的学问水平堪比大儒,而是,他是旧都出身。

霍以暄从开蒙到精进,都在京中,平日切磋探讨,思路即便有差异,也是殊途同归。

温子甫在旧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看的、想的、谈论的,自然与京城里的不同。

他的一些想法,让霍以暄受益匪浅,很能开拓思路。

霍以暄带着这些感悟,回去和霍怀定讨论了一番,隔了几天,倒成了燕子胡同的常客。

增长学识,又能吃到乌嬷嬷的手艺,当真是两全其美。

只可惜,过两天衙门就要开印了。

这日,霍以暄起身告辞。

温辞留了一留,道:“有一事,我昨日去给杜老先生拜年,遇上几位同窗,我总觉得,气氛似是有些怪异。”

霍以暄一愣。

杜老先生是京中的名师,书院里出过不少进士。

他跟前的学生,有几位是要参加春闱的。

临近考试,不管是先生还是学生,难免紧张,以至于气氛绷着。

可让温辞特特提出来,恐怕,这种怪异,与寻常的紧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