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月,御天、东辰两大帝国边界战得不可开交。

两万不死人大军一击即溃,世人皆道破晓军乃天兵神将下凡,皆道邪皇乃是战神转世,殊不知在这天兵神将和战神的骁勇背后,还有一位谪仙杀神在为她们开路。

不死人丧失治愈能力的一场仗,没有粮草供应的一场仗,寻常军队都打得下,更何况破晓军?

纪凰的皇座之下,铺着九层阶梯,每一阶都深深刻着御弈卿的名字。

为了她脚下的山河,御弈卿拼尽了全力。

何谓孤注一掷?

御弈卿对纪凰,就叫孤注一掷。

……

御天帝国,东境边疆,鲁城。

兵戈碰撞,战马嘶鸣。

阳光照耀下,破晓大军那黑压压的战甲泛着冷光,猛兽一样的三万人扑向那些丢枪弃械的近十万败兵。

破晓大军的全力一击,挟着碎山裂地的架势,不毁不休。

“嘀呜……呜呜……”

幽长的哨声响起,很轻,听起来却有些尖锐刺耳。

“啊——!!!纪凰!该死!啊……!”

单倾颜坐在马上,扯着头发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叫。

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的内脏在被蛊虫撕咬蚕食,又疼又痒还怎么都抓不着。

“倾颜再忍忍……忍忍……!”

萧阮琛和单倾颜同乘一匹马,一边忍着自己的身体不适安慰单倾颜,一边在残余部将的掩护下向东逃窜。

其实她现在的感受,并不比单倾颜好多少。

单氏家族好歹是毒术世家,单倾颜从小到大玩毒,对这些蛊毒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

而萧阮琛,那可是扎扎实实第一次尝到蛊毒蚕食脏腑的滋味。

现在她那握缰绳的手已经攥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快要脱力了。但偏偏怀里的人是单倾颜,她不敢这时候倒下。

“跑……快点!只要蛊虫听、听不到笛声,就不会发作!”单倾颜咬着唇,嘴角滑下一串血液。

萧阮琛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开口答复,只能夹紧马肚子,让身下的战马提了点速。

但马匹跑久了,终究是会累的。

更何况,这马上还坐着两个人。

“噗——!!!”

就在这匹马疲累到开始减速的时候,萧阮琛忍了许久的一口血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

有些溅在了单倾颜的侧脸上,惊得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阮琛……?”单倾颜慌了神,这一瞬间甚至忘却了自己身上的痛。

“咳咳!”萧阮琛有气无力的咳了两声,轻轻把脸贴在单倾颜头顶,笑道:

“你说过……若是此战赢了,就、就为我生个孩子……”

这话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声音仿佛淹没在了周围交战的叫喊声里。

可单倾颜却听到了,在这兵戈交接的战场上,他此刻只能听到身后这人的声音。

“好、好!阮琛你撑住,不管赢不赢、不管赢不赢……我都为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自从家族覆灭后,萧阮琛是待他最好、陪他最久的人。

他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却做不到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

“好啊……”萧阮琛嘴角弯起,嘴唇蠕动着,费力的呢喃:“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你要个孩子……”

说着,萧阮琛突然坐直了身子,奋力一跃跳下了马。

“不要——!!!”

“啪——!”

剑鞘拍在马屁股上,马匹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加速往东跑去。

马上,单倾颜望向身后,模糊间看见千军万马从那人身上踏过,顿时一口腥甜的血液直冲喉咙。

“噗——!”

眼前的血雾和尘沙遮挡了视线,单倾颜回头望着身后追上来的兵将,却再也看不到萧阮琛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空洞,死寂。

耳边的哨声越来越小,少了一个人,马匹跑得快了许多,很快就在东辰残部的掩护下逃到了东辰帝国内未被攻陷的一座城池。

而单倾颜,在他眼里最后一抹光亮消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像个毫无生机的破布娃娃,任由着身下的马匹带他奔逃。

……

“可恶!居然逃了!”

风鸣拉紧缰绳,恶狠狠的甩了甩拳,朝身后的人做了个禁行手势。

再往前是东辰隽城,城防坚固,不可莽撞进攻。

“鸣首领,我们?”雷宏骑着马往风鸣那边挪了几步,询问的目光望向风鸣。

风鸣看了看隽城的城墙,再看了看护城河,咬了咬牙,转向雷宏沉声道:“收兵!”

雷宏一愣,随即道:“是!”

虽然现在还没能除去单倾颜这个大祸患,但解决了萧阮琛,还拿下了东辰两座边城,这一战她们已经占尽优势,剩下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风鸣朝雷宏点了点头,呆呆地望着隽城的方向,看着朝城里跑去的流民,蹙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啸首领,你怎么来了?!”

电榆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风啸,被吓得一个激灵。

有一个风鸣首领训练她们就够魔鬼了,现在再来一个风啸首领,还要不要让她们活了?

“前面的城池拿下来没有?!”风啸抓着电榆的胳膊,语气急促的问着。

电榆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之后赶紧摇头,开口答着:“没!”

“风啸!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风鸣跟阵风一样窜到风啸身边,捶了捶风啸的肩膀。

风啸急到顾不上和她们唠两句,直接问着:“主子在哪?!”

她追着单凡几人,一路从西玖帝都追到隽城。但路上被两名不死人耗了点时间,还是没追到!现在只能赶紧禀报主子,希望主子能率军拦截住他们。

看风啸现在的样子,风鸣也意识到出事了,立刻严肃了神色,开口道:“往北,十里外就是营地,主子正在和月二长老议事。”

“嗯!”风啸点了点头,正准备翻身上马,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下来,朝风鸣嘱咐着:“不要撤军,就守在这里,城内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嗯!好!”风鸣重重点头,目送风啸离开。

……

鲁城,城郊营地。

“嗷!凰姐姐我厉不厉害!我带人伏击了单倾颜的先锋小队诶!”

“不是我俩一起带人去伏击的嘛?!什么叫你嗷!矮豆丁你还一直在嘬糖诶!”

“嘬糖怎么了?嘬糖影响我指挥了?”

“你嘬得我也想嘬,可不就影响我了?”

“那是你定力差,略略略!”

“明明就是你嘬得叭叭的!”

“略略略!”

“嗷!”

“……”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营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叉着腰鼓着腮,活像一对欢喜小冤家。

“好了,这么多仗打下来,你俩怎么还有这么多话吵?”

月浮生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月浮屠和雷禁一直这么互掐着闹腾了一个多月,他还真有些羡慕这俩孩子干净的感情。

“浮生哥,月弓姐带兵啥都听你的,你指哪她打哪,她又不和你吵,你当然不知道我多难嗷!”

月浮屠屁颠屁颠跑到月浮生身边,拉着月浮生的手,噘着嘴继续道:

“雷禁打仗的时候还抢我糖!哪有这样的!谁家将军上了战场之后还欺负自家军师的?!”

月浮屠这话说得别提多委屈,惹得月浮生一阵失笑。

“谁家军师上战场还叼根糖的?”一旁坐着的月倾尘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朝着月浮屠招了招手。

“哼哼!娘亲,雷禁才是你亲女儿是不是?我是捡来的是不是?”月浮屠哼哼唧唧的迈开小短腿跑过去,爬到月倾尘腿上坐好。

“凰姐姐,这一仗都快打完了,你怎么都不高兴的样子?”月浮屠从桌上盘子里抓起一个老面馒头,“啊呜”一口啃了上去。

纪凰被他喊回了神,端起茶杯浅呷一口,看了眼啃馒头的小表弟,心不在焉开口道:“意料之中。”

她们占尽优势,这一仗的胜利是必然结果,并没有什么值得去高兴的。

相反的,因为这一仗而碎裂的某些亲情,倒让她觉得有些失望。

“嗯,好像也是。”月浮屠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啃馒头去了。

纪凰没再继续搭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轻扣着,神色间带着几分忧虑。

东辰军队的粮草被劫,必然是阿卿做的。

阿卿至今未曾联系过她,恐怕也是因为身在东辰境内,怕暴露位置招人注意。

但半月时间,以阿卿的功力,赶回御天帝国绰绰有余,怎么都不至于现在还在东辰境内。

“属下参见主子!”

风啸的呼吸有些急促,礼还没行完就已经走到了纪凰面前,继续道:

“主子!你离开后九皇子混进了你的书房,看到过瑞城的地图。单凡前段时间见过九皇子后就急忙离开了西玖,属下担心主君的位置可能暴露了!”

风啸话音刚落,纪凰手里的茶杯已经化为齑粉。

“单凡人呢?!”纪凰掀袍起身,刚才那疲倦的姿态一扫而空,只剩下一身冷冽气息。

风啸闻言低下头,抱拳道:“属下无能,没有截住,此刻单凡已经进了隽城。”

单凡进了隽城,代表着单倾颜此刻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御弈卿在他身后的老巢里。

一旦单倾颜率这十万残部向东折返,御弈卿就如同被赶到墙角的猎物,困在了东辰这座牢笼里。

“嘭——!”

纪凰一拳捶在桌上,眼底的担忧和怒火一起炸开,危险到仿佛要毁天灭地。

“传令三军整顿兵马,破晓军为先锋,即日挥师东进!”

必须在单倾颜的军队找到阿卿之前,把他们全部灭掉!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