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皱了皱眉头,如今也只有寻一家客栈先将帝玦安置下来再说了。

帝玦不愿与她多言,也就随着她朝外面走去。

乐馆的小二见着店里的这两尊大佛终于离开,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却又见那黑衣少年带着白衣公子走了进来。

小二心中猛地一跳,眼皮子抽搐起来,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小二,这个时辰,白行镇的客栈是不是都打烊了?”她多问了一句,就是怕一会儿绕城走了一圈都寻不到一家客栈。

“这个时辰...镇上的客栈几乎都已经关门了...客官您是想寻一个地方入住么?”

小二弯着身体,笑哈哈的回着话,却马上又因着自己最后搭上的那一句话懊恼后悔起来。

“我记得清平乐馆是白行镇唯一一家经营乐音的同时也经营着住宿的乐馆?你们这里...可还有房间?”

小二心中一抖,只感觉耳边一阵发麻,乐馆掌柜的出了远门,临走前将乐馆托付与他照料,还特地吩咐了让他不要惹麻烦回来...可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麻烦算是自己找上门的...可长白山的掌门大佛入住清平乐馆他又不能拒绝...万一这白衣公子用着手中权力对清平乐馆做什么,那他便真的对不起对他信任无比的掌柜的了....

小二便趁着这空隙之间想了一堆事情,胆战心惊,最后还是颤颤巍巍的对郁泉幽说道,“楼上的确还有一间房,客官要住也是可以的...”

郁泉幽皱了眉,“只有一间?”

小二的手指再次一抖,轻声细语的说道,“客官想想清平乐馆平日里接待多少从各地来的客人...每日都是满客...怎么会有多余的房间...便是这空下来的一间都是刚走了一位客人才腾出来的...”

小二默默的看着眼前黑衣少年的反应,暗暗的在心底嘀咕着说道,“都已经与长白掌门在大庭广众下那般的亲密,这人还怕同住一间么...?”

郁泉幽并不知道小二此时有着这样丰富的心理活动。

她无奈的看了帝玦一眼,最后点了点头道,“那间房我要了...你领我去吧?”

小二再一次弯一弯腰,急急忙忙的嬉笑道,“好嘞!客官请!”

郁泉幽朝着柜台扔下一锭银子,便跟着小二朝楼上走去。

她一直觉得帝玦是一个十分怪的人,明明看上去那样轻盈,可撑着他走起来却只感觉十分的沉重。

她喘一口气带着帝玦朝楼梯上走了一阶。

此时的帝玦昏昏沉沉,寒疾发作的厉害,身上寒气十分深重,意识渐渐的薄弱起来,便缓缓的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依靠在了郁泉幽身上。

郁泉幽艰难的将帝玦拖上了乐馆的二楼上,一路跟着小二朝着最里间走去。

好不容易将帝玦扶着躺在了塌上,她还没有歇下一会儿儿,塌上的人便又卷缩在一团,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郁泉幽急忙对还没离开的小二嘱咐着说了一句,“小二,能给我大一盆热水准备一些纱布送上来么?”

方才定下心的小二听到少年这样一说,心中又是一惊,后来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便急忙点头说道,“好嘞!”

小二匆忙的奔了出去,丝毫不敢怠慢,他只想着这一夜他只要尽力伺候好了,也许明日里便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这白衣公子是堂堂一位长白掌门,也不至于这样小气的对清平乐馆做什么。况且他们的乐馆也没有招惹这位掌门什么。

小二一直怕的只是这白衣公子听到了之前大堂里那些客人所说的话,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聊而与乐馆为敌。可后来一想,这些高端层的人物一直都处于流言蜚语之中,若是只是因为这些客人谈资起来的话语而生气便未免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小二吊着的心放下来,急忙将黑衣少年要的东西送了上去,才算喘下一口气。

郁泉幽接过小二端过来的水盆和纱布后道了一声谢谢,便将门关上,走到了帝玦身边。

帝玦紧闭着双眼,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已经熬不住了一般。

郁泉幽轻轻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后,便将帝玦轻轻的翻了过来,便只看见他背后的那一片白裳已是殷红一片。

她蹙起眉头,微叹了一口气,明明他背上的伤已经结痂愈合,可他现在却因为寒疾又将背后的伤口撕裂了开来。

郁泉幽的脸上愁云密布,他这样一个人身上加载着这样许多奇怪的病状,可却从来不会抱怨一句苦楚,只希望自己一个承担所有痛苦,坚强到拒绝所有人包括她的帮助。

他身上这样多的伤与病状很容易消耗他的精气神与修为,这样的他又能够坚持多久?

郁泉幽慢慢的帮帝玦将上衣的外袍脱下,撕开他身后那一块布,数道鲜红大疤触目惊心。

她的眉头再一次深深的堆在了一起,心中一边伤感疼惜着,一边又觉得他背上的这些伤痕似有点不对劲。

这些疤痕虽然渗出了血迹,却并不至于那样的鲜红恐怖,郁泉幽拿起浸了水的毛巾轻轻为他擦拭起伤口。触到他皮肤之时,便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凉之意。

从前帝玦寒疾发作也只是手脚冰凉,而今她却发现他不仅仅开始手脚冰凉,连身体也开始变得冰凉起来。这让郁泉幽慌乱起来,她没见过帝玦这般,当滚热的毛巾轻轻的触碰到帝玦冰冷的皮肤时,卷缩在那里的人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痛苦似乎更深了几分。

郁泉幽顿时吓得不敢动弹,柔声问了一句,“是不是我擦疼了?”

此时的帝玦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身上的凉意几乎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吞没,他努力的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楚郁泉幽的模样,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他背上的伤口中涌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渐渐的郁泉幽便看出一些奇怪之处。

帝玦身上的疤痕似乎呈现了一种古怪的印记形状,可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一种形状却莫名的觉得这隐约的印记形状很是熟悉。

郁泉幽直觉断定帝玦背部的伤疤刻出了一个印记。

可是她之前却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从前她为他擦拭伤口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帝玦背上的伤是一个印记。

为什么现在反而显现了出来呢?

郁泉幽再一次想到了帝玦喝的那一坛半笑生。

越发觉得那酒十分的奇怪。

她仔仔细细的想了一番,等着手中的毛巾热气渐渐的凉下去以后,才敢再一次为帝玦擦拭背上的伤口。

她料的没错,寒疾发作的帝玦害怕滚烫的东西。因此郁泉幽便只能等到手中的毛巾凉下来之后才去继续擦拭他的伤口。

帝玦趴在那里安静不已。

郁泉幽叹了一口气,将他背上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后,坐在他的身边,盯着那古怪的疤痕伤口凝视了一会儿。

他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如此安详的睡着。

郁泉幽将床榻上叠着的被子拉了下来给他轻轻盖上后,便一个人做到了窗边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起来。

她想起清竹对她说的话,心中隐隐的便是不安。她到底该怎样救帝玦?他的病一年九次,殆尽精气神后便必回爆体而亡...可唯一解救他的法子却只有斑古亘玉,足足十三块斑古亘玉只靠她一人在一年里找齐,几乎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帝玦背上的那古怪印记又是怎么回事?

她有一种感觉,只觉得帝玦身上用疤痕印出来的印记一定与他身上现在的病况用着密切的关系。

看来等到她将那一枚还不知藏在阡陌楼哪个地方的斑古亘玉拿到手后,一定要仔细查访一下帝玦背上疤痕印记的来历了。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泄气,九樱虽然帮着她将斑古亘玉的所在之处找了出来,可那阡陌楼却是一个难进的地方。况且当初斑古亘玉显示的位置便在四长老的房间...

而她和四长老却并不亲近。若是大师父不能将自己的心结放下与四长老讲和,只怕她很难拿到亘玉碎片....

郁泉幽脑子中此时正是一片乱糟糟的样子,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娘亲与大长老谈的如何...

恍惚之中便倏的听到一些细微卷缩的动静。

她抬眼朝着帝玦看去,便只见帝玦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团,脸色极其苍白,像是在忍受什么更加痛苦的事情。

她心中猛然一动,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怎么了?很疼么?哪里疼?”她着急的问着,明知道帝玦此时此刻不可能回答她,却还是想要问他。

她扯过帝玦的手腕,探起脉来。

只发现他身上又一次燃起之前那一种剧烈的火气与力量。那莽撞无比,到处冲撞的力量正在疾速的耗费着帝玦的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