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这几天,家里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楚渔,搞得好像楚渔是什么脆弱的小动物一样。

特别是一家人坐一块儿吃饭的时候,那种目光格外强烈。但吃饭嘛,吃着吃着就聊起天也是件正常的事情。一开始还在说之前生病的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到他工作上的事情了。

而楚渔,又十分恰好地,说漏了嘴。

张文英听说楚渔被辞了,有些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妈都没听你说过。”

楚渔瞒了好久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露馅。他把事情的原委支支吾吾地说了一遍,他妈看他的眼神又不成器了起来。

主要是,这边人眼里的好工作无非是教师医生之流,楚渔就是个破画画的。不仅是个破画画的,现在还是没有工作的破画画的。楚渔的悲伤,像大海那么深。

吃完饭之后,楚渔就找猫哭嚎。“这也不是我的错,这明明就是世界的错!”他嚷嚷着,把猫翻来覆去地揉捏着,猫一点也不恼,时而喵叫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楚渔又解释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呀,”他掰了掰手指头,“我明明打了好几份工,对吧。”虽然结果有的不尽人意,但还是小赚了一笔。

猫用爪子拍拍楚渔,告诉他,你已经很棒了。

楚渔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其中充满了一定的嘲讽。他定定地去看小黑,但小黑的眼神依然很纯良。

……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回家后,楚渔的日常就变成了吃吃喝喝睡睡,吃饱了就去外面散会儿步。他特别爱睡懒觉,总是要和猫一觉睡到中午时分再慢吞吞地起床。

一开始那几天,楚渔的确享受到了这样的睡眠。。可是没过几天,早上八九点的时候,张文英就过来给他拉窗帘了。

楚渔走出家门,小黑在它边上一扭一扭的。虽说是正经的猫步,可楚渔怎么看,都觉得它的屁股扭得特别厉害。它脖子上的红绳晃着装饰用的“招财”“纳福”,偶尔发出叮当的声音来。

散步的地方其实很有限,来来回回就是那么点地方。从楚渔家到东边的田地,就是这样一条钩子形的道路,一天下来他能走上十几回。

在家里自然不能太在意自己的模样,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穿着,睡衣帽子围巾拖鞋,怎么舒服怎么来。楚渔套上自己的灰蓝色毛绒睡衣,戴着深蓝色的毛线帽,就这样出去遛猫。

他一边散步,口袋里的手机则在播放惯例的歌单。当音乐放到《月光》的时候,他已经走到坟地那边去了。在火化规定出来之前,大家都是葬在桑树地里的。基本上,这些坟头都是靠近的,一块田一个。楚渔走过那里的时候,看见一棵棵松柏或笔直挺立,或歪七扭八。

他突然看见道路尽头有一堆车辆。咦……这是怎么了?

“咱去看看!”楚渔心中生出了好奇,便喊了猫一起去看。田地里有个认识的老伯站在沟渠边上,楚渔就问他,“阿伯,那边怎么那么多车啊。”这附近只有一个公路隧道,宽四米,道路也是很宽大的水泥路,也不至于会堵车吧。难不成发生了车祸?也不像是。

老人家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年轻人,才认出来那是楚文京家的孙子。老一辈的人基本上只认得老一辈,往低一辈去,他们就不晓得了。

楚文京是楚渔的爷爷,前两年就去世了。

“噢,好像说是要拍戏。来了很多人啊,还有人过来问路。”

“啊?拍戏?”听闻这个消息,楚渔是免不了震惊的。他们这个破地方,能拍什么戏啊。他努力回想着这边的特殊样貌,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座文化遗产保护桥,自建立起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而且那桥他们还天天踩来踩去呢。

除了这,还有什么?

阿伯耸了耸肩,“我们这种人是搞不明白这些城里人要做什么,可能是要去黑隘子山吧。”

楚渔重复了一遍,才弄明白,原来这个大伯说的是“黑眼睛山”。他会讲方言,但又不是特别会,很多时候都要土话夹杂着普通话一起讲。有时候,他憋得面红耳赤,也憋不出可以让人轻松理解的文字来。

不过,黑眼睛山是什么?他从没听说这个。

大伯指指远处,“就是那里,里面没人住,以前死过三个人。”他的手指的方向指向南方,楚渔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如果说死了三个人的话,他大概就清楚了。

第一个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因为醉酒一脚踏空溺死在了河里。

第二个人是附近的疯女人,因为跳河溺死在了河里。

第三个是小卖铺家的孙子,因为玩水溺死在了河里。

楚渔小时候就听过这个,而且三起事件都是在临近的月份。小时候的他,对这种灵异之说异常得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不敢关灯。

楚渔虽然知道这回事,但什么黑眼睛山……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瞧那边没封路,楚渔就好奇地过去查看。车辆很多,松树边上都压满了。

小黑优雅地绕过这些障碍,跑到楚渔的前头去。

楚渔还穿着自己那件丑丑的灰蓝色睡衣呢,就算有了口罩的加持,他也不敢走得太近。

几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正在那里讨论着什么,一旁的面包车里还架着摄影机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