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临秋的夏末,陶承颜拖着他的小号行李箱,第一次走出西林,走向了他曾经设想的美好未来,那个有妈妈、能养活自己的未来。

(2)潍城假百合

花圃的花开了。

商初一穿着连体背带裤,提着水壶,人还不及栅栏高,垫着脚,用手推着水壶底座浇花。

这些花都是妈妈颜荷栽种的,商初一用小铲子培的土。

他每日下学,最爱的就是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因为课本的插画就是这样画的,一家人和和美美,能生产出一颗超大的爱心。

商初一长大一点,至少比花圃高了,逐渐能认全花圃里的花草,他知道靠近栅栏的花是百合,妈妈最爱看的就是百合。

妈妈爱的,也就是他爱的。

他对那些花的照顾更加上心了,会问幼儿园的老师,还会问小区里修剪枝桠的园丁伯伯,如何让百合的花期久一点,如何不让害虫停在花瓣上。

商初一就是护花的小天使。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他上小学三年级。

一日傍晚,商初一上兴趣班回来得晚些,手里拿着在小学门口买的茉莉花束,小朵的茉莉花用浅绿色的丝带缠绕着,他瞧见班上挺多小女生喜欢,那么妈妈应该也会喜欢。

他轻轻地走到颜荷身后,想要跳出来抱住妈妈,他在身后等了好一会儿,想等颜荷发现他才行动,却听到吧嗒吧嗒的声音。

“妈妈……”商初一看见妈妈哭了,泪珠成串的落在百合花上。

茉莉花掉在地上,商初一小小的身子,努力去够颜荷的眼睛:“妈妈不要哭,初一会保护妈妈。”

颜荷蹲在身,抱住商初一,边哭边喊着:“妈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要说没关系。

商初一用小手拍着颜荷的背,像是颜荷安慰小时候的他一样:“没关系,没关系,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我不是好妈妈。”颜荷只在心里说。

家庭中爸爸这个角色,并不常出现,商初一和颜荷在一起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别墅门口的秋千上,用力蹬地让秋千荡起来,然后商初一像是忘记了几分钟前才问的问题,他盯着远处:“爸爸今天回来吗?”

颜荷摸着陶承颜毛茸茸的脑袋,再次坚定的回答:“会的。”

可是,爸爸并没有回来。

这样的等待,一个月要重复好几次,有时候能等到爸爸,有时候会等到不该等待的人。

有一个疯女人,算不准时间,有时候悄无声息,有时候还未靠近别墅,骂声就已经传到了别墅内。

颜荷会捂住商初一的耳朵,自己受着那些难以入耳的谩骂。

对颜荷的骂,颜荷一句未驳,疯女人逐渐悟过来,她改变了策略,开始骂商初一。

“野种”“小蠢孩儿”“永远都比不上我儿子”“进不了族谱的私生子”“只能和你妈一样当菟丝子”……

商初一会疑惑地问这些名词,颜荷说那些都不是好话,不要进入心里。

他听妈妈的话,不会问、也不会放进心里,仍旧上他的学、照顾他的花。

十一岁那年,商初一参加的兴趣班在商场举办了舞台表演,商岁末长得乖,跳的舞律动感很强,天生的绝对音感,仅是茫茫人群中的一扫而过,商初一被腾飞娱乐的星探挖掘。

当年大热的童星被星探拿出来举例,颜荷原本有些犹豫,在听到“出人头地”这四个字的时候,突然就应允了,甚至没和商初一的爸爸通气,以监护人的身份,和腾飞娱乐签了十年约。

颜荷的想法其实很容易猜到,她要为没名没分的自己与商初一争一次。

她要证明自己的孩子比那疯女人的儿子强,十来岁就能在电视上出名,以后还可以为公司代言,她的初一能带来强大的助益。

绝不是菟丝子。

颜荷对商初一的期望,商初一都看在眼里。

只要是妈妈期望的,他就会尽力去做,只希望妈妈不再偷偷地对着百合花掉眼泪。

何况,他爱跳舞,也爱在舞台上挥洒汗水的感觉。

学习特长两手抓,藏在商初一衣服遮盖的位置,全都是伤痕。

腾飞娱乐招揽了一堆小孩儿,每日放学及周末寒暑假,都关在二十层进行封闭训练。

商初一很累,公司的车将他送到家门口时,他得在门口的石墩子旁停歇平复很久才能自然地走回家。

那天,商初一如常在门外等待,正要拉开正厅的大门,却突然听到耳光的声音,以及爸爸对颜荷的骂声。

他没进门,走到了自己疏于照看的花圃前,那些花儿已经枯萎了。

商初一像是被往常望向西北垂泪的颜荷附体了一样,泪珠落在了枯萎的花瓣上。

后来,花圃里的花彻底枯萎,商初一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和练习室,他不想辜负颜荷的希望,他要让爸爸看到,他并不是小菟丝子。

无人打理也无心打理花圃,在一次练习室比赛中,商初一拿了第一名,问经理要了办公室的假百合,插进了有百合花枯枝的泥土中。

(3)一年一岁末

天之骄子说的就是商岁末。

出众的家世、超然的学识、锦上添花的帅气皮囊。

父亲看重他,母亲从小到大尊重他的意愿,他有主见、有想法,渐渐的,他对周遭发生的事有种超然的淡漠,甚至对父母感情破裂这件事同样保持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