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连于是又喊:“颜颜,到酒店了,耽误司机下一单了,我们下车。”

“啊?你好烦,”陶承颜脸朝下,说出的话瓮声瓮气,“不想动,你抱。”

岑连愣住,惊讶地看着陶承颜,这是醉后的胡话吗?岑连根本压不住心里踊跃的答应,克制许久:“颜颜,这是在外面?”

陶承颜的醉意真的上来了,抱着岑连的手肘:“抱不可以吗?那背怎么样?你很久没背我了。”

一场酒醉,把人彻底拉回从前,数年前的场景恍如昨日。

在岑连回瑜县的前一天,是最后一次背陶承颜,时至今日,将近十年。

许是耽搁太久,司机师傅劝:“你们是朋友吧,能抱就抱,还怕人误会啊?”

岑连下车,在车边背向陶承颜蹲下:“颜颜,我背你。”

陶承颜笑了,麻利地伸手挎在岑连的脖颈上,跳到他背上去。

岑连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因为靠在他肩上的是陶承颜。

从酒店门口到电梯,再到房门,总和不过两三百步,岑连却想,让路再远些,让他再贪念一点肩上的温暖。

岑连小心将陶承颜放在床上,给他脱鞋,盖被子。

在这全程,陶承颜都在安安静静睡着,岑连忍不住在床边坐了许久。

想着唐姐的交代,起身给陶承颜烧水,备着他醒来,正好可以喝蜂蜜水缓解。

也就在这时,刚刚还睡得安稳的陶承颜突然开始呓语,他焦急地挥舞着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别走!”

岑东那天也是如此。

岑连把手递过去,坐在床旁,喉咙发紧,声音沙哑:“我不走。”

陶承颜情绪激动,死死地抓住岑连的手:“你是个骗子,你肯定说谎!之前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对不起,我食言了。”

“啊——我不是说过吗!”陶承颜坐起身,大喘气,像是气急,“不许说这种没用的道歉!道歉能弥补食言吗?”

“可我,除了道歉,没有其他任何能弥补你。”岑连已经承认自己的无能与无力,他毫无任何面目见陶承颜。

陶承颜的脸是被酒精浸满的红,他紧紧地拉住岑连的胳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岑连你在怕什么?”

“颜颜,我没怕什么,你醉了。”

“对,我就是醉了,醉胡了,才会乱说话,”陶承颜仗着醉酒胡闹,从后猛地抱住岑连,贴在岑连的耳畔,犹如呢喃,“岑哥,你的心还在我这里吗?”

岑连背脊一颤,伸手覆盖在交叠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上,泣不成声,眼睛里是将出的热泪:“一直在,心里所有的情爱,都只住了一个颜颜。”

“那你怕什么?是伤还是债?”陶承颜趴在岑连背上,喊,“你说啊。”

“我没怕。”软弱无力的语气,连岑连自己也不能信服。

“你不怕,为什么不敢靠近我?第一次见我就背过身,第二次见我扭头就走,我被撞倒在地,你竟然不抱我,去抱车!”陶承颜带着哭腔数着桩桩件件,“我冤你了吗?我给了你好多次机会,最后还是要我主动。”

不能说对不起,岑连只能抓着陶承颜的手,一遍遍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陶承颜扯走被岑连握住的手,停留在岑连颈后的衣领处。

岑连穿的是件圆领短袖,陶承颜双手都停在缝线处,不声不响,两手同时向下滑。

突然,空气中一道布帛撕裂开的声音。

哗啦——

陶承颜做足了准备,没想到如此好撕开。

岑连想转身,却被陶承颜用手抵住:“你别动,我——我看看。”

被烧灼后再重生的皮肤很丑,大块大块沉淀着色素的丑陋痕迹,整个背部的一大半都是不平整的皮肤。

手碰上去,烧伤的位置比其他皮肤硬,疤痕组织触感明显,甚至能感觉到那团表皮的松弛。

那时得多疼啊。

陶承颜心口抽搐着,好疼。

“他们说,烧伤后仍然会幻觉疼痛,”陶承颜吻上了丑陋的疤痕,“你还疼吗?”

岑连被陶承颜的哭泣击穿了心,锥心般的疼痛,岑连回过身,抱住了陶承颜:“颜颜,不看了,不摸了,我不痛的。”

这是两人再见后的第一次正式拥抱。

陶承颜埋在岑连胸口,压抑地哭着:“可是,那时我看见你躺在烧伤床上,碰你一下我都不敢,你得多疼。”

岑连震惊地看着陶承颜,双手颤抖地拍着陶承颜的背:“你来找过我?”

“我留下了玉坠,还留了字条,等着你来找我,可是你,”陶承颜用力锤着岑连的胸,宣泄,“为什么不来找我?至少给我报个平安啊!”

“颜颜,我确实不敢找你。”

岑连家厂子被毁,一大批人堵着他,让他付工钱,他出不了瑜县,甚至手机都不能开机。

岑连的解释进行到半途,陶承颜捂住了他的嘴:“我现在脑子不清楚,我不想听。”

两人的脸上都糊满了泪水,陶承颜的手从岑连的嘴上移到了他的眼角,擦掉了岑连眼睛边挂的泪珠:“我可以保护你了,即使你不能保护我。”

说完,陶承颜贴着岑连的唇角,轻吻了一下。

“我要睡觉了,今晚的话,等明天我酒醒了重新讲给我听,只说我想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