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时候,赵寅拿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向他伸过手来,拿走手机,哑着嗓音道:“顾总,你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顾秉谦笑了笑,闭上眼睛。

他告诉谭舒雅他很好,其实他并不怎好好。

手术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儿问题,比预定的手术时长延长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来他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又因为刀口处出血,又被推了回去。看起来简单的一项手术,中间经历了颇多挫折,最终才让大家松了口气。

术中的曲折让顾秉谦存了担忧,术后六天,他的病情稳定下来,能下床的时候,他去了邺城。

他知道他不该去的,可是他心里想谭舒雅和彤彤想的厉害,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她们母女二人了。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的病情再出现反复,如果他的病又加重了,倒在床上起不来,他……

就算是死,他也想在临死之前再看看谭舒雅和彤彤。

赵寅自然是不同意的。樱子不知道这件事情。顾秉谦为了防止樱子去告诉谭舒雅,让赵寅对她隐瞒了这件事情。

赵寅叫了医生一起,他几乎要跪在顾秉谦面前,求他不要冲动。他说:“顾总,如果你想要见谭小姐和小小姐的话,我现在就去把她们接来!”

“谭小姐肯定愿意来陪着你养病的!知道能回来,小小姐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从苏台到邺城,坐飞机只需要三个小时,就算是自己开车,走高速公路,一天之内也能走两个来回。

顾秉谦不同意,他看向窗外的景色,看向邺城的方向,对赵寅道:“我只要偷偷的去看她们一眼就可以。”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一关他挺过去了,这件事情他自然不会再跟谭舒雅说。他心里也是想她们的,这一次,就权当是一次相见了。如果他挺不过去……

如果他挺不过去,他更加不希望让谭舒雅和彤彤知道他的情况了。知道了他的情况,谭舒雅肯定会伤心的,彤彤也肯定会哭闹。他不想看到她们伤心。

他打算的是,如果他没有挺过去,那就让赵寅和樱子尽可能的隐瞒他的消息,让谭舒雅和彤彤尽可能的多过几天快乐的日子。

他知道如果他死了,在将来的某一天,谭舒雅和彤彤知道了,肯定还会再伤心的。可是,时间隔的越久,应该就越不会有那么伤心吧。

没有见到他临终前的情形,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她们还可以幻想一下,他在跟她们开玩笑。他没有死去,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而已。

在很久之后才知道消息,与亲眼看着一个人死亡,前者更容易让人麻醉自己。或许根本就不需要麻醉,他犯了那么大的错,就算她心里还有他,他死了之后,应该也很快就能忘记吧。

时间,总能冲淡一切的。包括爱,包括恨。

顾秉谦苦笑着。

赵寅没有劝动顾秉谦,他直接将顾秉谦关在了病房里,藏起了他的手机,逼着他好好休息。不过最后赵寅还是没有固执过顾秉谦。顾秉谦坚持要去邺城,赵寅在咨询了多个医生之后,做了妥协。

“顾总,带着医生,我陪你一起去。”他说。

顾秉谦还是不同意,他笑着看着赵寅:“医生我会带着的,但你不能去。”他给出了理由,“我妈和韩月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我需要你在病房外面挡着,不能让她们知道我离开了。还有。”

他缓了缓,继续道:“你和金经理之间越来越熟悉了,有什么事情,金经理就会问你。如果你不在,我又不在,容易引起金经理的怀疑。金经理知道了,舒雅也就知道了。”

“舒雅知道了会担心的。”他说。

最终,还是顾秉谦带着几个医生坐车走了,留赵寅在医院里挡门。

赵寅很担心,他担心顾秉谦的身体,脸上的神色根本就掩饰不住,他知道,如果赵丽芳、韩月清、樱子这三个人里,有任何一个人来了,他都会露馅的。

好在,那天,赵丽芳和韩月清没有来。樱子有事被绊住了,也没有来。

顾秉谦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到的邺城。他专门让司机开了一辆最普通的车,他让司机将车停在了谭舒雅家楼下,默默的等着。

彼时正好是下班的时间,谭舒雅很快就从外面回来了,她握着彤彤的手,两人一起走在小区的路上。看到她们母女二人,顾秉谦立刻挺直了身体,往车窗玻璃上凑了凑,想尽可能的拉进和她们母女二人的距离。

他抬手抚摸在深色的车窗玻璃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仿佛在抚摸谭舒雅和彤彤的脸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确是在抚摸谭舒雅和彤彤的脸颊。

不过是一个星期没有见,顾秉谦却觉得仿佛隔了很久很久。

看着她们一步一步的从他身前走过,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不过他嘴角的弧度很快又落下去了,因为……他们身后,还跟着金卓。金卓手中拎着蔬菜、水果。

金卓叫了谭舒雅一声,谭舒雅便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到他,微笑起来:“金大哥。”

与谭舒雅的好脸色相比,彤彤的脸色明显就难看了许多。她站在谭舒雅和金卓中间,阻隔开他们两人,一直在催促着谭舒雅赶快上楼去。

谭舒雅和彤彤上楼去了,金卓拎着蔬菜、水果也上去了。他的脸不由的苍白起来,整个心里都觉得堵得上。

他知道谭舒雅和金卓只是假结婚,他知道谭舒雅和金卓没有住在一起,金卓在谭舒雅家对门买了一套房子。金卓那套房子的合同复印件还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可看到他们一起上去,仿佛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随行的医生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一颗心都紧绷起来:“顾先生,你没事吧?你哪里不舒服?”

顾秉谦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面色紧张的医生,微笑着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