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衾抿着唇角,没理他。

他的沉默,在钟一白看来,那就是默认了。

于是,小嘴一瘪,立马就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控诉钟南衾,“钟老二,我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妈,你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把她给赶跑了?你知不知道找一个我喜欢的妈多费劲,我今年都六岁了,我六岁了才有一个妈妈,人家小朋友从小就有妈妈......”

见他越说越离谱。

钟南衾忍无可忍,冷冷出声打断了钟一白的控诉,“再嗷嚎,信不信我把你也给扔了?”

哭声戛然而止。

钟一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几秒之后,再一次哭了起来。

而这一次,他哭得更大声了。

那撕心裂肺的劲儿,听得一旁的郭婶和大壮都于心不忍。

钟南衾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他哭得炸裂了。

深吸一口气,他语气软了下来。

“别哭了,”虽然嗓音依旧清冷,但里面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我带你去找她。”

原本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钟一白,一听到他这句话,哭声立马停了。

他用含着泪儿的大眼睛瞅着钟南衾,小声的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嗯。”

钟一白抽泣着,小肩膀抖啊抖,“好吧,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我今天就勉强接受你的道歉。”

钟南衾,“......”

这孩子脑子抽了吧,他什么时候道过歉?

......

钟南衾知道苏眠回了她之前住的公寓。

因为除了那里,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开车,他带着钟一白直接去了‘宝坻’,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

楼下的门禁恰好开着,钟一白率先跑进楼道,还不忘回头招呼钟南衾,“爸爸,你快点。”

钟南衾大步跟在后面,两人进了电梯。

苏眠住在八楼,电梯在八楼停下,门开之后,钟一白先跑了出去。

钟南衾走在后面,出声吩咐他,“你敲门。”

钟一白偷偷瞥他一眼,在心里冷哼一声,做错了事心虚了吧?

心里虽然对自己的爸爸有很大的意见,但钟一白还是抬手敲了门。

‘咚咚咚’。

敲了三下,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紧紧的听里面的动静。

可过了好久,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钟一白又敲了三下,接着又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可还是没动静。

他慌了,回头看向钟南衾,“爸爸,苏苏是不是不在家?”

钟南衾抬脚走上前,伸手摁了门铃。

但门铃坏了,摁了几下都没动静。

钟南衾拧紧了眉头,走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余苗的电话。

那头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

“我是钟南衾,你现在有时间吗?“

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清冷嗓音,余苗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钟大哥,你有事吗?”

“我现在在宝坻公寓,麻烦你过来一趟,带着你公寓的钥匙。”

宝坻公寓?

她家公寓。

不是,他怎么会在她家公寓?

余苗刚想问清楚,那头的钟南衾已经挂了电话。

余苗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电话拨给了苏眠。

但让她意外的是,苏眠的手机竟然关机。

这个时候,余苗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两人吵架了?

没再多犹豫,余苗换了衣服,抓了钥匙就出了门。

一路开车回到宝坻,一出电梯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钟家父子俩。

钟一白蹲在门口画圈圈,而钟南衾则站在一旁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听到脚步声,钟一白猛地抬头看过来。

看到是余苗时,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蹭’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余苗阿姨,你来了。”

余苗上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小声问他,“你爸和苏苏吵架了?”

钟一白正想回她,眼角的视线突然瞟到钟南衾已经接完了电话正朝这边走过来,吓得他立马闭了嘴。

余苗看他一眼,接着直起身子看向走过来的钟南衾,满眼都是疑惑,“你这是......跑到我这边来做什么?”

钟南衾知道她明知故问。

只淡淡解释了一句,“她在里面。”

余苗一脸八卦,“你俩吵架了?”

钟南衾微拧了剑眉,冷冷出声,“你再磨蹭一会儿,我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一句话,吓得余苗立马掏了钥匙出来去开门。

但钥匙插进去,却拧不动。

她顿时就急了,“完蛋了,老苏把门给反锁了。”

钟南衾一听,伸手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钥匙,重新试了一遍。

最后的结果还是拧不动。

余苗急了,用手使劲的拍打着公寓门,一边拍一边大喊着苏眠的名字,“老苏,你开门,我是余苗。”

里面依旧没动静。

“老苏,开门,快开门啊。”

还是没动静。

此刻的余苗,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部狗血剧情。

受伤的女主反锁了公寓门,打开了家里的天然气,身上穿着最美的衣服,脸上画着最精致的妆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最后,她被自己脑补的剧情给吓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对钟南衾说,“怎么办怎么办,咱报警吧。”

钟南衾,“打个电话给物业,让他上来开门。”

余苗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立马掏出手机打给了小区物业。

物业的人很快就来了,用特殊的工具强制开了公寓门。

门一打开,钟南衾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余苗在他身后喊,“你捂着鼻子.......”

钟一白在一旁不解的问她,“捂鼻子干嘛?”

“小心天然气中毒。”

“哪来的天然气?”

余苗捂着鼻子走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

嗯,家里的空气清新,没有任何怪味。

她冲一脸无语的钟一白笑了笑,尴尬得要死。

果然是晚上八点档的电视剧看多了,脑子里都是狗血剧情。

.......

苏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没开灯,到处一片漆黑。

身上又出了很多汗,衣服又湿透了。

苏眠摸黑着从床上起来,慢慢的进了浴室。

她开了浴室的灯,浴室门没关,就这样半开着,里面的景色半遮半掩。

她想,反正家里没人,关不关都无所谓。

脱了身上湿透的衣服,站在蓬头下,她伸手打开了淋浴。

温热的水落下来,顺着她白皙的肌肤一路向下,身上所有的不适和疼痛都缓解了许多,舒服得让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一旁放着全身镜,一个转身,苏眠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顿时,整个人吓了一跳。

她的身上,到处布满了青紫色的印记。

她皮肤很白,更衬得这些印记异常的触目惊心。

苏眠抬手碰了碰,有些疼。

她不敢再伸手去碰,只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潮水一样涌进脑子里,让她刹那间红了眼眶。

他是有多么恨她,才会无视她苦苦的哀求,不顾一切的强要了她。

苏眠不会忘记,那一刻身体被撕裂的疼痛。

那种疼,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是不爱她的吧?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忍心这样伤害她?

但身体上的伤害还是次要的,最伤苏眠的,还是来自钟南衾对她不信任。

他以为他看到的就是事实的全部,他以为他看到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他一直都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再加上他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苏眠一直都顺着他的意思,身体和思想都被他禁锢,完全没了自由。

比如说父亲苏建国去世那段时间,她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

但他不允许,给她的理由是,“我不许你想太多,也不许你悲伤太久,这样对你的身体无益。”

苏眠知道,钟南衾这是关心她。

但每一个人都有处理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

她的方式就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给她一两天的时间让她跟自己独处,她会将自己慢慢的从悲伤中带出来,然后开始新生活。

还有,上次苏情的事。

他不经过她的同时,直接当场决定苏情搬到‘皇苑’。

苏眠当场就蒙了,她原本是想自己搬回去住几天。

还有上次幼儿园的事,她明明下午还有课,可他却偏偏执意想要带她离开。

那一次,她反抗的结果就是.......他当天离开北城去了外地,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他出差五天,两人冷战了五天。

她不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根本不会想到先主动联系她。

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他......这样狠心的伤害。

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钝痛。

就像有把刀,使劲的铰着她心口的位置,疼得她瞬间红了眼眶。

算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高高在上,习惯了发号施令,强势霸道的操纵着身边的一切。

但她虽然身份平凡,但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和骄傲,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她不喜欢被人操控,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所以,苏眠觉得她和钟南衾,并不适合在一起。

这也是她为什么连夜搬出来的原因。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要付诸行动。

她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