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赠花手余香,布政使是鱼肉百姓,瞪眼有余威。

赵钰染算是又一次见识这些所谓的官威。她深呼吸,朝跟前战战栗栗的百姓说:“没关系,不用你们说了,快去吃饭吧。”

工匠们听到这句话,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失落,面面相觑。宋铭铮站在她身后,思索片刻便明白她的意思,神色淡淡扫了眼因为反占上风而露出得色的布政使。

他扯了扯嘴角,眸光越发的淡,仿佛就把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忽略在眼前,从这天地间抹去了一样。

赵钰染这种高拿轻放,知府还是心有余悸。布政使几人都下去漱口整理衣服,知府看了眼又再被侍卫围护起来的太子,抖着声音和布政使说:“罗大人,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发的哪门威,这一下像是要对我们不利。”

布政使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整治一翻,面子里子都丢不少,要不是赵钰染最后没再咄咄逼人,他肯定老脸都没摆。

他阴沉着脸说:“怕什么!他也就只是想逞逞威,就是拿我们收买民心!不然她刚才为什么不问下去,她肯定还是有顾忌才没有问下去!”

知府被他这样一哄,神色几变,心里也憋屈的。

但也不敢再乱说话了,心情郁郁跟着布政使回到石场。

赵钰染那边已经重新吃上午饭,她把谷天瑞带的肉禽都给了厨子,让一起做着跟工匠分了吃。

工匠们看到肉,都再度开心起来,哪怕不多,是在汤水里,那也是带肉味儿,对太子更多一分敬重。

当然也有人惶惶地,边吃边小心嘟囔:“差点这就要成断头饭了,我们乱说,哪里还有命活下去。太子问了又怎么样。”

他的话其实也是大部份工匠心里话,闻言看着那些肉汤又心情复杂,默默低头吃饭。

河道衙门的人此时也被太子闹得有些懵了,太子堤坝也看了,石料也看了,最后发怒的地方却成了吃食。

他们本想撇清关系,不参于皇子们的斗争里,让太子自己查了好发难,结果太子因为工匠的伙食把他们生生给逼得对立三皇子的人。

他们想利用太子脱身,想给皇帝看到自己尽忠,结果还是栽太子手上了。

河道衙门的人心情更加复杂,赵钰染却高兴得很,粗茶淡饭都吃得香,一双好看的杏眸微微弯着。

宋铭铮把自己跟前的鱼肉再匀了些到她碗里,在这会跟她说话:“殿下这么逼着人,也不怕把那姓罗的一帮逼急了,狗急了还要跳墙的。”

赵钰染眸光微动,发现他真的是再了解自己不过的人了。

自己做什么,他总能猜到动机和下一步。

她慢悠悠地说:“不是有肃皇叔在嘛。”

她这话多有挪揄,宋铭铮听着却觉得一阵舒心,很厚脸皮地说:“殿下谬赞了。”

赵钰染一愣,下刻倒也微微一笑,阳光下如玉的面容越发添神彩,叫人挪不开眼。

谷天瑞在一边慢慢吃着东西,听着两人的对话莫名觉得烦躁,捏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用力。

用过午饭,河道衙门的人见赵钰染还不提石料相关的事,只好尽着本职劝她该回城了。

赵钰染颔首应允,却留下一批自己的亲卫。

她的做法让布政使神色更加难看,这是防着他再对那些工匠有什么,太子真是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往他脸上扇!

可是再憋屈,他也只能忍着!

一路顺利回到杭州城,范总督在城门处迎的赵玉染,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殿下,刺杀一事有近展了,臣查到那些水寇现在的落脚地,只等殿下命令,臣便派兵。”

赵钰染一把扶起行礼的范总督:“如此,我们回府商议。”

此话传到知府耳中,更是让他两股颤颤。

在目送赵钰染一行往总督府去后,布政使一甩袖子就要上马车回府,有一个侍卫却是骑着马从前头来。

那侍卫见着他忙喊:“大人!”

布政使停下脚步,看到来人,心中微动,等他上前后有些激动的握住他手:“可是有什么信件。”

果然,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布政使忙接过,直接上了马车,知府知道这人是专给布政使送三皇子信的人,当即也钻上马。

知府就看到布政使一边看信,一边是又高兴,又手发颤的古怪样子。

他不禁好奇问道:“这到底是有什么吩咐。”

布政使就把信甩到知府怀里,知府手忙脚乱接过,一看,睁大了双眼,连信也没拿住:“殿下真要我们这样做??”

“不这样做,我们就得死!已经查到水寇了,殿下说了,那些水寇被抓住,那我们这些年跟着他们私运盐和出海的事情,也别想再瞒住!”

知府还是抖着手:“可是......这......”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灭了那帮水寇才对吗?

他们的人争取着一起出动,让那些水寇没有活口,他们不是才保住,现在居然又要再一次引水寇来犯事。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被太子当工匠面羞辱的布政使却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他心里此时恨不得太子就此死无葬身之地,他就看看,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有跪下那一天是怎么个狼狈样!

赵钰染那头回到总督府,听过范总督的计划后觉得挺好,想了想看向宋铭铮:“肃皇叔要去吗?”

宋铭铮想也没想就拒绝:“臣要负责殿下安危。”

她也就不勉强,议过此事,就准备回屋。

走过夹道的墙边时,突然有个什么掉在她脚下,她一愣,谷天瑞已经紧张将她拉到身后,警惕看着四周。

墙后传来一声哎哟的声音,细细一听,是个姑娘家的声音,赵钰染再低头看地上,是一支海棠金簪。

紧接着,墙后是范家仆人们的惊呼:“姑娘,您怎么摔倒了。”

似乎就乱成一锅粥了。

赵钰染弯腰拾起那金簪,猛然想起范总督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女儿。

大约在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嘴角扯了扯,那小姑娘该不会爬在墙头看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