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染如同又经历一场生死,她哆嗦着把自己泡进水里,连衣裳也没有敢脱下来,就那么泡在水里蜷缩成一团。

坚强那么些年,却在这一刻忍不住泪水,任由它们一滴滴突破伪装,在清水里掀起一片一片涟漪。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他再看穿了,那么她所有的努力是不是又要化为乌有。

前世两人就是因为身份被揭露而越来越背道而驰。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很累。

如若她的身份被揭发,她的父亲该如何伤心,如何震怒。

前世是在父皇走后,她才被发现了身份,如果今世提前呢,宋铭铮会告诉她父皇吗?

她父皇悉心培养的太子居然是个女儿家,父皇如何承受得住。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输任何男子,可是这天下人对女子是多苛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赵钰染抱着自己,连哭都不敢出声,眼中全是哀色。

虎狼之心的皇兄,宿命一般让两人对立的宋铭铮,她担着的东西,比任何一个男子都重。

净房里十分安静,宋铭铮在外头等得有些焦虑,忍不住轻轻地敲了敲门:“你是不是要帮忙?”

他的声音透过门板,有着关切,让赵钰染猛然就止住泪。

她没有退路,不管要面对什么,早在当年她成为太子的时候,就没有退路。

她退,只有粉身碎骨!

她反手抹掉眼泪,压下啜泣声音,冷静地朝他回应:“这里头没有换洗的衣裳,还得劳烦肃皇叔去寻一套。”

宋铭铮忙乱之间倒是忘记了这点,他自己身上也湿漉漉的。

他应了一声,出了屋喊人准备。

但这船上就没有她穿的衣裳,只能是找来士兵备用的衣服,倒都是新的,这才再匆忙回到屋子里。

净房内依旧十分安静,他正想敲门的时候,却听到她说:“是肃皇叔回来了吗,直接进来吧。”

她声音很沉静,让人听不出情绪。

而且她是喊他进去,宋铭铮有些许迟疑,到底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水汽氤氲,他能看到坐在木桶里的身影,他心脏跳得有些快,他甚至看到了她光洁的肩胛!

她脱了衣裳,就泡在热水,却没有回避他。

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很快就听到她说:“劳烦皇叔帮我把衣服就在那儿吧,省得又沾水湿了。”

他步子一顿,闭了闭眼,把衣裳就搭在离浴桶还有距离的木架上,然后头也没回离开了净房。

他举动果断,并没有犹豫,泡在水里的赵钰染缓缓回头,然后身子发软直接泡进了水里。

她真的脱光了把有衣裳,包括抹胸。

她是在堵,堵宋铭铮什么也没有察觉,没有察觉他就不会靠近。如若他有一丝怀疑,都会上前一探究竟,如若到了那个时候......她嘲讽的笑笑。

如若到了那个时候,她就献身又如何。

前世他不是觊觎着她这身子,她把身子给他,只交换一个有利于她的条件。

只要能稳住他一些日子,即便回到京城,她也不怵他!前世能让他远离京城,今生一样可以!

不过是一个身子,给了他又如何?!那样她也不要再犹豫今世如何和他相处,顶多是再一回不死不休。

赵钰染把发冠也解下,任长发披泄下来,然后一点点沉入水里,神色再是漠然不过。

——但是他没有过来。

她躲入水中,耳膜嗡嗡作响,脑海里是他抱着她拼命游向小船的模样。他喊她染染,让她不要害怕。

她又欠宋铭铮一条命......他不过来,她反倒更加苦恼了。

她到底该怎么样去面对他。

赵钰染让热水泡透了,驱走身上所有的寒意才重新站出起来。

她把束胸的布带又放到热水里搅了搅,然后一点点拧到半干,用布巾又包着揉搓了一会,就那么带着潮意再重新绑回身上。中衣,外衣,一件件穿下来,即便中衣被染湿一些,也不会看得出来。

等穿好衣裳,她身前一片冰凉,让她打了激灵。她不多理会,再度把半干的长发挽成髻,带好冠,终于从净房出来。

宋铭铮就坐在屋里,他倒是把外袍除下了,穿着还湿的中衣,就那么安静坐在椅子里。

“皇叔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换衣裳?万一病了,可又得叫我过意不去了。”

她说话声音是全所未有柔和,他看她,发现她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她看似亲近,却让他觉得哪里有些诡异。

赵钰染见他不动,抬步就出去喊来人:“快去给你们家王爷备热水和找到干净的衣裳来。”

来人应一声。

宋铭铮此时眸光一沉,大概知道她哪里不对了,恐怕她这些都是在试探吧。

试探自己与她跳进水里后,究竟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果然还不如刚才一下就揭穿她,也省得再和她这样周旋。

但已经错过了机会,宋铭铮懊恼也没有用了,沉默着去沐浴。

泡到水里后,他看到了她换下的衣裳,想到什么,去翻了翻。发现束带不并在。

她又把湿湿的束带绑回身了?!

简直是胡闹!

他就想站起来,后来又颓败坐回去。

难道他现在要去扒了她衣裳揭穿她吗,恐怕她会一巴掌甩过来,然后再给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这个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

宋铭铮无比头疼起来。

但是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他当晚以说要巡守为由,去了甲板,没有再和她挤一个屋子。

这样她总会拆开了束胸,不至于贴着一块湿布睡觉。

赵钰染也确实是在把门反栅住了后除去束胸,但在除去后,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宋铭铮这样,是不是故意回避呢?

她陷入沉思,一时也分不清楚是自己多疑了,还是确实自己已经是暴露了。

不过想了一会,她又无所谓的笑笑,知道不知道的,再探探总会露出来端倪了。如若他知道了并不揭穿自己,那她才真要对宋铭铮改观。

她把身份的事情抛之脑后,脑海里在想这究竟是谁在后头策划。

与此同时,宋铭铮亦是冷着脸在检查搬到船上来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