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套新颖的理论,尤其是在自己研究的领域,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怀疑,而怀疑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质疑。至于接受甚至是欣赏,那都是最后的事情。

看着台下听众的反应,陆舟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有把握,至少一半的人已经听懂了群构法的理论。

至于剩下的一半,是否听懂并不重要。

他只要确保最终能有四分之一的人看懂,以及即将对他的论文进行同行评审的审稿人能看懂,这场报告会的核心目的便达到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陆舟将ppt翻到了下一页。

接下来,便是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了。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当一样工具诞生,履行它的使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接下来,他所要做的,便是这么一件事情。

牵动着所有听众的眼球和心跳,陆舟手中的激光笔指向幕布,ppt继续放映。

【令n表示一充分大的偶数,设px(1,1)为满足n=p1+p2的素数p的个数。命cn={np|x,p2}(p-1)(p-2){np2}(1-1(p-1)^2),并且设有限群g=……】

【……】

随着这一阶段的开始,报告厅内的气氛明显被推向了高chao。

这种气氛酝酿在一片寂静的观众席,酝酿在每一支停滞在记事本上的笔尖。当群构法势如破竹地攻入哥德巴赫猜想的核心,所有听众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落任何一个细节。

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幕布,梅纳德瞳孔微微收缩,小声喃喃自语。

“bombieri定理!原来如此……他真的做到了,不可思议。”

随着画龙点睛的一步,所有的伏笔都被拆开,一条条步骤脉络清晰。

如同拨开了眼前的迷雾,一片豁然开朗。

身为素数领域的专家,他的感受最为深刻,也最为直观。

虽然,这一刻并不是他所期待的……

坐在他旁边的埃文一脸懵逼。

从群构法的时候,这位来自英国的小伙便已经放弃治疗,开始默默等待最终的结果。

现在听导师的说法,大概是证出来了?

想到这里,埃文不由一脸尴尬。

就在几天前,他还拿着导师在个人博客上的那篇博文,和论坛上的人杠这件事儿,并且信誓旦旦的扬言这场报告会,最终会变成一场笑话。

结果现在看来,脸疼的还是自己……

坐在报告厅的另一边,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的赫尔夫戈特,合上了手中的便签本,脸上浮现了一丝赞许。

在来之前,他已经将陆舟的论文看了至少十遍,对于其中存在的问题,他都逐一写在了便签本上,准备等到提问环节询问。

不过现在看来,这小本本大概是派不上用场了。

那些他认为存在问题的地方,都已经得到了令他满意的回答。

不只是赫尔夫戈特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站在讲台上的陆舟,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从那一双双视线中,他感受到了来自同行们的肯定。

终于,他走到了最后一步。

【……显见,我们有px(1,1)≥p(x,x^{116})-(12)∑px(x,p,x)-q2-x^(log4)……(30)】

【……由式(30)、引理8、引理9、引理10,可证明定理1成立。】

【证明完毕。】

ppt定格在最后一页,报告厅内的寂静,也定格在了最后一秒。

这份庄重的寂静,一直持续到陆舟开口。

已经讲了四十分钟,陆舟清了清嗓子,用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宣布道:“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到这里已经结束。我想,我已经证明了这个命题。”

现场的听众没有让他等待很久。

或者说,对于这句话,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

1742年的那封从莫斯科寄往柏林的信,跨越了普奥战争,跨越了两个半世纪的风雨。

经过无数代学者的努力,在这座大厦上添砖加瓦,终于在他的手上完成了最后一棒。

细数从中收获到的宝藏,人类文明已经收获了太多。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报告厅里,已经被掌声填满。

并且,持续了很久很久……

……

出乎了陆舟的意料,原本他以为真正的挑战会在提问环节,结果提问环节反而很轻松的过了。

几位解析数论界的大牛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便坐了回去。预想中可能会超时的提问环节,结果恰好都在他留出来的20分钟里全部解决。

报告会结束之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院长彼得·戈达德拿着一瓶香槟,走上讲台和陆舟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位以弦论研究出名的数学物理学家,曾经获得过象征着数学物理领域最高荣誉狄拉克奖章。

“祝贺你,陆舟博士,”拍着陆舟的肩膀,满头白发的戈达德,笑着将香槟塞进了他的怀里,“拿着它吧,这支胜利的香槟属于你!”

接过了香槟,陆舟不好意思笑了笑,谦虚说道:“不是还有同行评审吗?”

现在就开香槟,总感觉为时尚早了点。

不过戈达德却不这么认为,笑着说道:“当然,《数学年刊》会组织六人评审团,根据今天的会议记录,对你的论文进行分别独立审稿。不过,在报告会之后打开香槟是普林斯顿的传统。这是普林斯顿对你的祝贺,或者,你也可以将它当成一种压力。”

准确的来说,这是牛津、剑桥的传统。但普林斯顿是美国少有的牛津式大学,戈达德的博士学位也是在剑桥完成,所以将其称之为传统并不为过。

一个世界级数学难题的评审工作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这取决于证明过程的复杂程度,以及证明者本人对自己所写过程的理解。

在这期间,陆舟必须回答来自评审团的所有问题。

所以,这支香槟不但是一种祝贺,也是一种鼓励他坚持到最后的鞭策。

因为一旦放弃,便意味着他要将香槟还回去。

虽然不过是几百美元的事情,但没人愿意这么做。

握着手中的香槟,陆舟感受到来自胜利果实的压力。

戈达德对他鼓励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开它吧,这份荣耀属于你!”

得到了来自院长的鼓励,陆舟便不再犹豫。

考虑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性,不是一名胜利者该做的事情,至少不是此时此刻站在颁奖台上的他,该做的事情。

何况,他的证明已经得到了来自“高等文明”的肯定。

他相信,他能回答评审团对于论文的所有问题。

而现在,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对自己的研究成果,表现得更自信一点。让他的父母,让他的母校和普林斯顿,甚至是他的祖国,为他在这一刻取得的荣耀,感到骄傲。

泡沫从瓶口喷出,坐在前排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喷了点泡沫,然而却没人抱怨,反而开怀大笑。

后面的人都羡慕的看着,想沾一沾胜利者的喜气,却因为隔得太远,走道又太拥挤,无法靠近。

站在报告厅两侧的记者,用镜头记录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并且试图穿过拥挤的人群,采访到第一手资料。

也许明天,手捧香槟的陆舟便会登上《时代周刊》的封面,就像怀尔斯当初一样。

不过现在,陆舟并没有去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发誓,这是他喝过的最美味的酒。

那味道,格外的甘醇,香甜。

令人沉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