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家何处,封土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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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青鸾如梦初醒,连忙蹲下查看洪婵的伤口,又拿出锦帕替她包好伤指,见他温柔耐心的样子,洪婵的心里弥漫着幸福和抹不去的心疼。
……“陛下,这件事实是透着诡异。”
凤青鸾此时正需要有个人,去打破他心里头已经存在的认知,道:“你说说。糌”
“这里头有个最大的破绽,想必很多人都忽视了。郡主虽然曾经住在仆人院,后来也是以庶女的身份长大的,但她却不是真正的庶女,这个身份是当年段家主母活着的时候总是刻意向大家传达,而产生的一种误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郡主的娘亲是梅夫人,梅夫人则是多年前在段府与主母平起平坐的平妻,她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庶子?”
凤青鸾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晰了。
其实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最近事情多,各方势力混杂,使他把有些小细节给忘了,好在有洪婵在旁边提醒。
凤青鸾的眸光变得更加明亮温暖起来,“婵儿,谢谢你。”
第二日清晨,凤青鸾特意去向他的娘亲戚氏道明了有关段樱离本非庶女的事,太后听了,倒也对段樱离产生几分同情,“照你这么说,这丫头小时候的确是受了很多罪,而且她也不算是段家的庶女,而是嫡出……那么这个石轮上所说的预言,与她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楮”
凤青鸾点点头道:“此石轮不是伪造,想来必定是想指引些什么,只是所指之人若不是樱离,便有可能是其她人。所以儿臣有个想法,还请母后帮忙。”
“哀家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说,既然石轮上书‘毒后归来’,那么为防万一,你想将立后之事迟滞是吗?再说,现在这种情况,立谁为后都不免成为众矢之的,反而引起乱子……既然如此,你放心吧,戚氏和姚氏这边就交给哀家好了,有母后替你看着,这后宫乱不起来。”
凤青鸾连忙跪下谢恩,“知儿臣者,唯母后也!”
当天,姚、戚两家族的主母被唤进宫里,陪着太后说话,之后果然立后之事就无人再提,而石轮之事虽然还有人私下里议论,到底也是平息了。
六月,举办完明帝的丧礼之后,凤青鸾举办了一次家宴,以整理夺嫡之时零落的凤氏一族。
因为凤羽和大皇子凤旭的原因,凤氏一族内部也因此牺牲掉了好些人,所以今年来的命妇及凤家族人都比较少,反而戚氏和姚氏来的人比较多,凤星辰看到这情景,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却也没有办法,端起桌上的酒就一口蒙了下去。
顾采芹打扮的明眸浩齿,非常漂亮,精神却不大好。
今天她的婆婆——先帝的柳宸妃也来了,可能是因为先帝没了,柳氏一见太后,便跪下去凄凄哀哀地叫了声姐姐,泪水流了满面。戚氏向来修佛,以前与柳宸妃的关系就不见得好,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故人中也不过余了她二人尚能够在此情此景之下见面,不免觉得更为亲近些。
她亲自把柳氏扶了起来,并且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好——只是没有想到,臣妾当年被罚出宫,竟然是最后一次见到先帝——”
“你也别太伤心了,先帝在时,宫里一直不堪太平,如今先帝虽然不在了,你却可以在儿子的身边过些好日子,总算也有所得……”
没想到柳氏更加的难过了,“姐姐,您有所不知,我在七皇子府过的,亦不是人过的生活,我那儿媳,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一颗心比别人多出十几个窍,贯能装可怜,博同情,又懂得见风使舵,我却不是她的对手……”她说着,眼圈就又红了。
戚氏知道这柳氏以前得先帝宠爱,那心思还能少得了?在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难道还不如个刚刚长成的小丫头?
只是在戚氏想来,长辈就是长辈,小辈理应对其尊重。只怕这位顾采芹对柳氏不够尊重,才致柳氏如此。小辈就不该如此张扬……想到这里,戚氏决定还是帮助一下柳氏,向顾采芹挥了挥手,“你过来。”
顾采芹其实已经观察柳氏半天了,知道自己一去定没什么好事,可见凤星辰正与凤青鸾喝酒,他向来都有种男子汉的豪气,不会时刻关顾着她,她备感失望,只得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太后的面前。
请了安后,太后道:“抬起头来。”
顾采芹抬起了头,只见一双如烟似雾的水眸,一对细如拂柳的眉,还有小巧的唇及修长的颈,果然是个极美的女子。
“呵呵,长得倒是不错,看来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谢谢太后夸奖。”
戚氏把一个手镯从腕上褪下,又亲自给顾采芹戴上,“哀家听你婆母讲,你平日里对她很是孝顺,哀家高兴,便把这镯子赏与你。说起来,先帝一去,宫里能够与哀家说说话的也就只有柳妹妹了……以后,你要替哀家好好照顾着她,哀家时不时的会请她来宫里做客……”
顾采芹心中极度委屈,她倒霉,摊了个这么厉害的婆婆,这
tang大婚后的日子已经将她折磨的快要疯了,可柳氏竟然还不罢休,居然让太后来压她……
她心里虽然不乐意,口头上可不敢,神情亦要亲顺,当下嗑了头,应了戚氏,直到戚氏说,你可以回去了,她才退回来坐于凤星辰旁边。
凤星辰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似的,问了句,“太后赏了你什么?”
顾采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端起案上的酒就喝了下去,凤星辰碰了个大钉子,亦是无趣,冷冷地哼了声,自顾自与旁人喝酒去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大公主凤盈盈与海东王赫连虎求见,凤青鸾微怔了下,便让他们进来了。其实自从凤盈盈与海东王回归后,凤青鸾便秘密将他们关押了起来,凤青鸾登帝位的时候已经被人看到了他的魄力,他不提这件事也没人敢提,不过这次使者来贺,大历也有派人来,出于有些事最终还是得解决的这个基础,凤青鸾让人把他们放了出来。
并且安排了专门的宫苑供他们居住,却没有邀请他们参加家宴,今日他们原本应该是在由唐瑞主持的使者大宴上。
大公主一进来,便给太后拜了下去,眼眸里隐含泪水。
太后与大公主原本就陌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见她如此也不好抹她的面子,便让她坐下。
海东王赫连虎选择坐在凤星辰的旁边,而大公主凤盈盈则坐在了段樱离的旁边,凤盈盈低声道:“好久不见,郡主一切可都好?”
段樱离点点头,“都好,大公主这么久没回宫,不知道去了哪里?”
凤盈盈本想说,自己是被凤青鸾这个狠心的弟弟秘密关押了起来,但见凤青鸾有意无意往这边瞥了一眼,她只好道:“大驸马初来南诏,对于南诏的一切都非常的好奇,虽然那次猎场出事,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但依然觉得南诏山清水秀,反正宫里也乱着,我们二人便去附近的地方游玩了一番。”
宫里闹成如此模样,兄弟离散,亲父生死不明,他们倒还有兴致到处游玩?对于这样的解释段樱离自然觉得不是真实的原因,不过她也很聪明的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大公主大驸马倒是好兴致。”
大公主发现段樱离与她生分了许多,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隔了半晌又说:“难道这次猎场发生的事,你就不想知道细节?”
“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我没兴趣。”
“那要是有关你自己的呢?”
这次,段樱离不得不注意了,“我自己的?”
“对,你要是对此有兴趣呢,明晚这时候你到本公主暂居的双蝶居来,保管你知道一些你原本不知道的大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
“也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我们朋友一场,有关你的事应该让你知道而已。你不来也没有关系啊,本公主便让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也无所谓啊。”
大公主说完,便不再理会她了。
凤青鸾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掠过,帝王的威严不自觉地显示出来,被他看着的人,无不赶紧举杯敬酒或者是低垂下头去,凤青鸾的脑海里,却仍然想着有关那块石制轮的事情,那东西不是做旧的,年代不可考,但肯定是年代久远的东西。
若说没有什么意义,可为什么这么巧就在新帝初立时出现了呢?上面的内容指的若不是段樱离,那会是谁呢?
他身边的女子们,多数都是嫡女,姚君怡也好,唐心苑也好,还是戚婉君也好……可她们都没有达到为后的资格,那到底会是谁呢?
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段樱离的身上。
他的理智告诉他,绝不可能是段樱离,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除了她,还会有谁呢?难道樱离真的会癫覆凤氏江山吗?
凤青鸾的脑海里仿佛又出现许多血雨腥风的场面……
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道:“朕有点累了,要先去休息。”
洪婵连忙掺扶起他,他将她推开,自行离开……
众人皆感到愕然,却还是道:“恭送陛下。”
段樱离一直看着他,一般这种情况,他应该叫上她一起走,他平时累的时候都喜欢叫上她在一起,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然而凤青鸾这次却没有回头,段樱离默然地坐下来,脸上一如往常般清冷,心里头却免不了失落。
她也打算找个借口回宫了,又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报,说使者宴那里出了事,东夏国少主与大历的世子打了起来。
凤青鸾已经离去,作为凤家的人,这时候凤星辰站了起来,手臂一挥,饶有兴趣地说:“走!待本王看看出了何事!”
段樱离听到东夏国少主,便想到了慕风,于是默默地退出宴席,抄小路也去了各国使者举宴之处。尚未走近,就听得凤星辰道:“赫连兄,你的功夫是不错,但是为什么准头总是不准呢?你这样很像是被人当猴耍啊!”
凤星辰的语气极是嘲讽,却又有添油加醋之意。
他所说的赫连兄便是这次代表大历而贺新帝登基的大历使者赫连融,他不过二十过头,长相算是堂堂,关键那双眼睛颇有邪魅之意,一身白裳显得很是风~流倜傥,他自诩自己这般的相貌仪容,便是潘安在世,天下男子难以匹敌,没想到却遇到了慕风。
自慕风一进来,他便瞧着不顺眼了,无论男女,都被慕风的风仪给吸引住了,他非常的不服气。
兼之大历最近这几年,乃是强国中的强国,这次南诏新帝初立,大历国本来是不必来贺的,只是之前派来的大公主凤盈盈与赫连虎失去了消息,他才不得不来接应,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是代为完成他们二人未完成的任务。
他在心底里,可是看不起南诏甚至是其他来贺的别国使者,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听说慕风是东夏国的少主,正是触到了他的痛处。
大历是如何来的,东夏如何覆灭,从小长在大历的赫连融当然是知道的,就算不完全知道也知道一部分,听闻东夏竟然还有少主,酒尚未喝,便语带嘲讽地说:“丧家之犬,也敢称少主,请问少主乡家何处?如今东夏国封土几何?”
凡是在座的各位使者,也都是各国派出的精英,又如何不知东夏政权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覆灭的事情?闻之都哈哈笑了起来。
慕风又如何能够看大历的赫连融顺眼呢?
赫连一族于他有毁家占国之深海般的仇恨,他这时如何能够示弱,不卑不亢地向众人抱拳道:“东夏国乡家便是大历国所在之处,东夏国封土将无限大,因为只要开始,便有无限的可能性!”
他不打算隐瞒那段属于慕氏一族的血腥历史。
这话一出来,火药味便十足,况且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政治上的成败并不是一时可以决定的,其中的血雨腥风阴谋诡计又岂是外人能够看透的?东夏国若要崛起,并非完全不可能,就像慕风说的,只要开始,就有无限可能。
赫连融自然是哧笑这个答案,免不了又讥讽几句,不过是揪着慕风如今这个少主,就如光杆司令般无兵可用,无土可立,用少主的身份混吃混喝而已。
可惜每次都被慕风呛回来,最终赫连融动了真怒,二人便动起手来。
慕风自从没有武功后,很少与人动手,好在他倒是很有自知知明地钻研了逃命之法,其中就包括把奇门术数隐含在内的扇子舞,的确那只能算是舞蹈不能算是武功,不过慕风打出来却是相当的潇洒好看,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在逃命,反而看起来如同在戏耍赫连融。
其实慕风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再怎么说,没有了内力,光靠体力怎么能够与有武功的人比较呢?
段樱离是躲在阴影处的林荫小道中,这时捡起一个石子,向凤星辰扔去。凤星辰还以为暗器来袭,马上接住,发现不过是个小石子,便往段樱离的方向看来,看到她指着场上对打的二人,凤星辰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想多看会好戏也看不成呢。
走到场中,硬生生地插进去,慕风及时跳到一边,赫连融还要追打,被凤星辰紧抓住了手腕,“世子,这里可是我南诏的地盘,自自重!”
赫连融哈地狂笑一声,“南诏连慕风这种人都邀请,还奉为上宾,可见南诏也不怎么样。”
他说着便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回位置上,便觉得凤星辰那只手如同铁钳一样,怎么都挣不脱,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终是道:“好!给七殿下一个面子,不过七殿下,听说今日你们举办家宴,看来我们今日是见不到南诏的新帝了!”
他的语气转了些,又转移了话题,凤星辰才放开他的手腕,“你总会有机会见到的!今日不过是替各位接风洗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