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什么时候,词安才浅浅地入眠。

又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适合许愿,于是她在深夜里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愿你安渡人生每一轮劫数,愿你欣享世间一切美乐,愿你之后每一世,行路时可邂逅山城三月花初开水正清,困觉时万物皆寂,唯窗口对出一道弯月几粒疏星。”

清晨,小区里已经热闹起来。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住着很多颐养天年的老年人,子子孙孙都会在这个特殊的节日回到老人身边陪伴他们过新年。

所以……还没睡上多久的词安被外边绵绵不绝的新年祝福给吵醒了。

头疼欲裂。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

还是温热的。

再往远处探。

没人!

猛地睁开眼,身边确实是空无一人。

词安一个鲤鱼打挺,连外套都没披上,便冲出了卧室。

所幸,传到耳朵里的是厨房里传出锅铲和铁锅撞击的声音,还有阵阵菜香。

他还在!

一阵冷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房间,冻得词安直哆嗦。

光溜溜的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试图以跺脚的方式来取暖。

听到杂音的明诚放下锅碗瓢盆,从厨房走出。

他蹙了蹙眉,这丫头大早上哪根筋又搭不上了。

词安扑到他怀里,用力地嗅着他身上的煎蛋味儿。

“新年第一天,你是要把自己送进医院吗?”明诚略带心疼地责备她。

词安挂上他的脖子,“这不是……怕你走了吗?”

明诚干笑两声,“怎么会,好像我从来没有和你一起过年。”

她眨巴眨巴眼,去年的这两天,他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前些年……

他们就像彼岸花似的,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

无休无止地错过对方。

“你不会走了吗?”词安小心翼翼地问着。

明诚打横抱起她,将她丢回了床上。

一边给她套外套,一边说着:“我希望是这样。”

“希望?”词安冷笑着,她不知道这个希望是存在率是否为百分之零点一。

明诚用手掌温暖着她的脚,低垂着头。

“词安,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如果道歉可以抵消掉他内心的痛楚,他愿意一直念这三个字。

词安打掉他的手,腿缩进被窝里。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词安。”

词安嘲讽道:“之前倒是一口一个小安安宝贝蛋的叫着,如今是越来越生分了,竟然和外边稍稍与我相熟的人差不多了。明诚,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

“我……”

她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在新的一年里好好掰扯一番,免得下一年还是陷在这无穷无尽的局里。”

她竟然说,这是一个局。

一个欺骗她感情的局。

明诚放低了声音,他可以站在词安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他确实有错,“我没有骗你。”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拉扯着我不肯放手,每当我决定放弃,你又给了我希望。”

“去年,你一声不吭,跟着援非队伍走了。你可知我怎么熬过这一年多的?”

“今年,你回来了,我还是原谅了你,我傻到以为你会安安分分地和我在一起,曾经你属于你的理想,你现在可以属于我。”

“但是……”

“你走吧。”

她摆摆手,并不想再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