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孩在吵嚷着安可,甚至把刚收到的红包交到他手心,同早年夜上海的歌舞厅一般,希望小费能打动这个台柱子。

这可不是饮料续杯那么简单,闻茜就那么站在一旁含笑地打量新郎。

意料之中,何云川拒绝了,直愣愣地想冲向新娘房间。

阿姨的家是一个两层高的小楼,楼梯前站着一个穿伴娘服的女孩,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着台阶说道:“每一个台阶上都摆着三杯酒,红的白的啤的,喝完才把房间钥匙给你们。”

她奔上二楼,晃晃手里的钥匙,冲着何云川吐舌。

红鼻头别扭地拿起一杯啤酒,仰头倒入,呛咳好几声。

青胡茬子鄙夷地看他一眼。

“川哥,阿三是不行了,我帮你喝白的,你挑一种喝,剩下的一列酒我们再分。三种酒混一起可不得了,等下新娘子没接到,我们就先倒了。”

何云川挑了啤酒。

两个人撅着屁股一路喝上去,略显滑稽又充满了干劲。

还剩一列红酒。

两人互看一秒,叹口气,又回到原点,准备端起酒杯再战。

闻茜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我帮忙喝几杯,正好我有些口渴。”

口渴先喝一杯开胃酒?早安酒?

这真是个烂理由。

但何云川没有拒绝,他点点头,望着这巧笑倩兮的女子,回以同样温暖的微笑。

“谢谢。”

闻茜喝酒,是极其雅致的,端着高脚杯晃晃,小口饮入。

每上一步台阶,笑意便加深一分。

词安冲上二楼,将最后几杯一饮而尽。

众人欢呼。

伴娘将钥匙交到何云川手里,闻茜下楼去了,词安缩了缩脖子,将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何云川颤抖地双手扶住门,小心翼翼地开着锁。

刚往里挤进一步,映入眼帘的是几道系着铃铛的红绳。

“不能把铃铛碰响哦……”

何云川深情地望着之沅,她脸上还是那样淡然自若,不时用目光在围观人群中搜寻。

他喉结上下滚动,似要想说些什么。

但伴娘团的催促使他不得不先越过这几条粗制滥造的线。

第一条高抬腿,西裤紧绷,翘着脚尖跨过了。

第二条蹲着埋头过去,何云川是有些微胖的,蹲下稍显的有些吃力。

第三条更绝了,必须匍匐前进,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咬牙撑着自己往前挪动。

第四条斜着侧过身,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还有些不真实,险些把铃铛碰响了。

全部通过。

虽说不难,姑娘们却卖力地捧场。

“嘿,新郎官,快去找新娘子的鞋。”一个笑起来很甜的姑娘正站在新娘陆之沅的床边对何云川说。

何云川和红鼻头以及青胡茬当即把柜子椅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

甚至还有些凑热闹的男人起哄说会不会藏在伴娘的裙底,想要上手的时候,被何云川呵止了。

不知道何时兴起的风俗,调戏伴娘,真真是令人恶心。

“谁说没鞋就不能出门的?”红鼻头瞧着新娘子的闺蜜们一脸贱笑气不打一处来。

“哟,那这位伴郎先生可有办法?”一个身材矮小的姑娘挑衅地看着他。

何云川和红鼻头对望一眼,他明白了朋友的意思,直接背上新娘子就跨出门。

何云川人高大,脚也很快,惹的一干闺蜜提着鞋在后面哇哇地骂着追上来。

把新娘子塞车里,准备扬长而去。

闻茜拉住了车门,从挎包里摸出一双高跟鞋递给陆之沅,“穿上吧。”

何云川连连道谢。

跪在狭窄的车里,捧起之沅的脚,轻柔地替她穿好鞋子。

只有之沅抿着唇,一如词安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何事。

“小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包拿过来。”之沅启口,让之前笑起来很甜的姑娘帮她拿包,不知是何用意,但今天新人最大,其他人尽可能的迁就他们。

闻茜婉拒了何云川让她一同前往婚礼现场的好意。

十二月的天,开始泛起鱼肚白。

之沅的脸上有一丝不被察觉的烦躁不安,摁在手提包上的食指微微上翘,何云川坐在她旁边翻出手机里的婚纱照,一脸幸福满足地给之沅看。

伴娘们也坐上后面的车,亲戚朋友接连地找到位置跟随车队一起走。

红鼻头坐在副驾找最舒服的位置,脑袋晃过来又猛地收回去,青胡茬坐在驾驶室低声答着电话,词安隐约听到了“有事,别打了,还有一会儿”这类的话。

阿姨的老公点燃了鞭炮,高喊:“送新娘子出门啰……”

车队走了。

摄影大叔坐在后面一辆车打开敞篷顶着寒风拍着这长长的车队。

来的时候飞快,回去便放慢速度。

院子前,一地碎红纸,渐行渐远的车队,闻茜背靠着墙,反复做着深呼吸。

车在路上。

那日,天上飘着濛濛雨,偶来的冷风闯进车内,让习惯开窗的词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因为闻茜说忘记带要给之沅的新婚礼物了,她俩又先回了家,闻茜在房间里闷了好一阵才出来。

到最后是和词安一起坐车前往酒店。

她坐在公交车上对着一面小镜子努力地涂着口红,双手不住颤抖,哆哆嗦嗦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涂好了。

黑眼圈已经用遮瑕遮住了,憔悴的面容打了粉上了腮红显得有精神多了。

“词安,现在好点了吗?”闻茜红着脸小心问着词安。

词安认真看了好久,“很美,很美。”

周围人都对闻茜投以鄙夷的眼光,更有甚者在“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她拉着词安坦然地提着包下车了。

留下一干人在这狭窄空间笑谈——很荣幸的是,她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们或高或低的声音都在嘲讽着方才不停浓妆艳抹的女子——很不幸,她是众人的笑柄。

心生厌恶的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闻茜对着镜子化妆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次,她拼命地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那个曾经深爱过的人。

哈,这世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儿,就像那些看似清纯的女孩子在暗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表面鲜亮背后腐朽。

别把人想的太好,也别把他人看的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