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晾着

如今的天玄城，比起昔年天玄宗刚刚收复云莽那会儿的破败景象，实在是天壤之别。经过近多年的重建之后，天玄城早已再次成了云莽界内最繁华的巨城。而且，因为云道的关系，如今的天玄城，比之当年云莽天灾以前，或许还要更进一步。

两条云道，如一个十字，直接经过天玄城。一条南北向的云道。起自东海之滨，横跨整个云莽，横穿天玄城，然后再横跨整个天南，最后抵达蜀州的蜀山。

至于另一条云道，则是由玉州和冰原两大修炼界交界处的割鹿城开始，一路横跨玉州，与大离的那条云道主线相接，然后一路横跨中州、波州、雷州，到了天玄宗的地盘，再跨越两江与云莽，将六大修炼界紧紧联系在一起。

因为这两条云道的存在，天玄城经常可以见到一些自北地而来的大离修者，乃至更北方的北方四界修者。西边的符修和剑修，同样也能看到。作为两条云道的南方交汇点，天玄城的重要性，自然不用质疑。

不过，这是坤卢山事变之前的格局。

在坤卢山事变之后，虽然那条勾连云莽与天南、蜀州的云道，还在运行。但彼此之间，也有了很多的限制。至于天玄宗和大离之间，云道压根就被彻底关闭，彻底斩断了联系。这条云道的关闭，虽然对当下的天玄城，并没有多大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影响恐怕是必然的。

天玄城内。

十余名体态迥异的修者，行走在天玄城的大街上，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对城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十几名修者，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天玄城本地人，而是来此游历的外界修者。不过，大家却没谁对此感到意外，事实上，整个天玄城内，其实有一少半人，都不是天玄城本地的修者，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过，周围修者可能不会想到的是，这十余名身材相貌、体态仪表皆迥异常人的家伙，其实根本就不是修者，而是十余位返虚妖王的化身。

“当年天玄宗还未收复云莽的时候，我就曾来过天玄城，甚至还曾在此地驻守过。只是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故地重游，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位返虚妖王心生感慨，不禁向其他几名妖王吐槽。这次以化身远赴云莽，他们每一个的身上，都肩负着十分重要的使命。只是看到如今天玄城的兴盛模样，再联想起当年天玄宗在妖族手中的景象，几位当年曾到过天玄城的妖王，便不禁有些愤懑。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论起着建造经营的手段，妖族确实逊色修者太多了。

“当年我们能打下云莽，如今若是我们真的愿意，难道就打不下来？”本体为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季，不禁冷笑一声，道：“当年若非我们心软，不愿拼着自身气运的严重折损，斩断天玄宗的最后一点传承，这天玄宗早在当年就已经被彻底灭了，哪还有今天？就算今天这天玄宗稍强一些，只要我们愿意，难道当真就打不下来？”

九清季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其他几位妖王的附和。实际上，就连九清季自己，说这话其实也不是太有底气。

如今的天玄宗，还真不是妖族能轻易打下来的。

若真的能轻易打下来，他们又何须有此一行？

最终，十几名妖族，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接近了天玄城中央处的掌门官邸，沿途既无人迎接，也无人阻拦。直到来到掌门官邸之外，才终于有一名返虚出现，将他们引入官邸内部。但再之后，这名返虚初期也离开了，只是将他们晾在一边，竟是没人来搭理他们！

天玄宗这样的态度，倒是让这些妖族使臣颇感意外。原本他们以为，这次来天玄宗多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天玄宗高层热情接待，和他们商讨未来天玄宗和妖族双方的大势走向。另一种则是天玄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企图向他们各自身后的势力，争取更多的利益筹码。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种可能，归根到底其实就是一种：天玄宗肯定会十分重视他们。

然而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却和他们先前的预计大相径庭。天玄宗虽然同意他们来天玄城，但却表现的无比冷淡。除了最开始的那位返虚初期，还算有点重量之外。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天玄宗的重量人物，出来见他们了。

难道……天玄宗真的不在意他们？真的是铁了心要和整个妖族大战一场了？

转眼，又是十数日匆匆而过。算上之前的十数日，不知不觉间，这支妖族的秘密使团，已经离开妖族近一个月的时间！然而他们在天玄宗这边，不但没有任何结果，反倒是连天玄宗高层的人都没有见到。

如此一来，妖族方面，反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是战？是和？还是如何？

要知道，如今前线每一天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在这一个月当中，昔日的两族战场，已经被各方彻底瓜分完毕。一些身处前方的妖族，已经和天玄宗的战部近在咫尺，一些小规模的接触战，已经开始爆发。然而使团这边，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这就让妖族方面，更加吃不准。

妖族内部，同样存在多个派系，持不同的意见。便是一族内部，意见往往也很难统一。从妖族的角度来说，如今的态势十分微妙。天玄宗不是不能打，如今天玄宗虽强，但若真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妖族，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问题在于，就算打下如今的天玄宗，整个妖族，势必要损伤惨重。而且，就算打下了天玄宗，未来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大离要面对。这对于妖族来说，显然不是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在如今的妖族内部，有一派主张先倾尽全力，打垮天玄宗。没了天玄宗以后，修真界南方的门户，便彻底大开。届时接下来不管再打哪一家，妖族都占据主动。为了这个主动权，就算代价惊人，也是值得的。

还有另外一派，则主张先打落霞岛和两剑山。毕竟，这两家实力较弱。就算和他们死战一场，最后损失也远比打天玄宗要更小。而且，打垮了这两家之后，同样可以打开深入修真界的门户。

但问题在于，后者所需要的，不光是妖族内部的团结，更需要天玄宗的默许。

一旦战事开启，当妖族倾力进攻落霞岛的时候，天玄宗忽然从侧面横插一刀，那对妖族的打击，便是致命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这次各家返虚组成的妖王使团，同赴天玄城。

十几位妖王使臣，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稳坐高台。因为在妖族看来，当下的态势当中，妖族很难办这不假，但天玄宗方面，只会更加难办。一旦妖族真的铁了心要联手去打天玄宗的话，那么接下来天玄宗就会遇到一场灭顶之灾。而且这一次，不同于当年的云莽天灾。一旦天玄宗防线被破，妖族绝对会将天玄宗斩尽杀绝，绝不会给天玄宗再次退居东海的机会。

出于这样的心思，十几位妖王在抵达天玄城之前，一直是志得意满，深信这趟天玄宗之行，不但可以让天玄宗低头，和妖族达成和约，不再干预接下来的妖族的战事，甚至还能从天玄宗这边，讹诈一些筹码。

然而谁又能想到，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天玄宗压根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们，就这么将他们晾在一边了。

这十几位妖王，皆是化身至此。一具化身，最多也就只有周天实力，就算想要大闹一场，引阿里天玄宗高层，都很难做到。若是真敢闹事，随便来两个周天境后期，就能将他们翻手镇压，他们这样做，只会徒增笑柄罢了。

可若是就这样继续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

东海，鱼龙岛。

当十几位妖王在天玄城等的心乱如麻的时候，天玄宗的高层，其实一直都在行动。

不是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而是有资格代表天玄宗出面的那几位，确实都没时间搭理那支妖族使团，能多拖一天，都是好事。

至于前线？在未得到天玄宗的准确答案之前，妖族敢试探性的进攻，但他们敢全面开战？笑话！若真是全面开战的话，想再收手，那就难了。

在鱼龙岛神殿外，一尊卫易端坐的神像，广受所有神力修者祭拜。而且，随着鱼龙岛一脉越来越强，内部开始逐渐出现诸多七阶以上的高手。这些七阶以上的神力修者，便有能力在各地开设神庙。如今在整个东海，所有中型以上的岛屿，几乎都有卫易的神庙存在。所有神力修者，不光可以在鱼龙岛神殿当中，进行献祭，也可以在各处的神庙进行祭拜。

几乎每一个呼吸之间，都有海量的信仰，从整个东海的各处汇聚而来，汇集到鱼龙岛神殿的最深处，最终汇聚于卫易的真灵。

“此法其实也是我悟透了死亡主神位蕴含的大道之后，才得以领悟。只要保有一丝真灵，哪怕本命神祇被毁，识海崩碎，依然可以重新死而复生。”

“我现在怀疑，上古的那十二位永世长存的至高神灵，是否便是以此法，长存于世？只要众生信仰还在，即便死去，只要保有一丝真灵，依然可以再次重生。若是证得仙位的话，说不定都可以将己身真灵，彻底融于大道。只要天地间自己所证的那条大道不朽，众生信仰还在，那便是真的永世长存了。”

如今的卫易，在信仰之力的孕育下，己身本命神祇，已经开始重新孕育，开始渐渐凝实。虽然目前尚有一段距离，但按照卫易的估计，最多还有两个月，就能彻底重生了。

对于返虚以上的存在来说，本命神祇或者说本命法相，远比灵体要重要的多。灵体只是外在的一些力量，就算消耗干净了，也可以重新补充。但本命神祇受损的话，那就很麻烦了。放眼整个天下，也唯有天玄宗在这方面钻研最深。但即便是天玄宗，能够医好的本命法相所受的创伤，依然只在少数。

一旦本命法相重生，卫易届时便可重塑识海，彻底复生。至于后面恢复灵体，还真的只是小事而已。

“掌门刚刚传来消息，妖族使团那边，已经坐不住了。妖族已经传讯给我们，若是我们再不表态，便视作要和妖族全面开战，前线妖族也会全面进攻。”

就在卫易竭尽全力恢复自身本命神祇的时候，曹圻忽然来到神殿最深处，向卫易出示的一份情报。

在卫易此番闭关，重新凝聚本命神祇之际，只有曹圻才有权限，进入神殿最深处。

“本想彻底恢复以后，再给这些妖族答案。现在看来，恐怕是拖不下去了。”卫易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对于这次妖族使团的来访，天玄宗内部其实早就已经定好了最后的结果。至于现在将妖族使团晾在一旁的结果，不过只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但是，卫易还没有完全恢复。

在眼下这个特殊时间，一旦妖族全面进攻，卫易又没有出现的话，很多事情会变得很复杂。

对于坤卢山之变，几大势力并未掩饰。然而对于卫易和乐桓两人被镇压这件事，天玄宗和北方四界，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否认。毕竟，以这两人的特殊身份，一旦真正承认他们被镇压了的话，势必要折损许多士气，得不偿失。

“雁宝又有新的消息了吗？”

相比那些妖族使团，卫易其实更在乎最近忽然露面的雁宝。雁宝的重新出现，其实是最让卫易意外的事情，同时也是最让他忌惮的事情。

因为卫易很清楚，雁宝之前的道伤，到底有多重。照理来说，雁宝是绝对不可能恢复的才对。

“妖王殿那边，对此一直秘而不宣，但我们的谍报人员探查到，雁宝依然在寻找各族的天才，将其带入妖王殿，后来这些天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目前除了四大皇族血脉之外，似乎没有例外。”

曹圻的回答，让卫易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卫易忽然再次发出一阵神识波动。

“和掌门打个招呼，这次见妖族使团，我也会以一道分念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