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啊

在叶朝归返回无涯岛，直到卫易渡劫这段时间，东海各地的返虚修士，来了很多。天玄宗麾下十二脉的首席长老，也已经到了七位。不过，这些返虚长老，却无一人提及当年的三年之约。

倒不是说，这几位首席长老，害怕叶朝归的掌门威势，或者是干脆忘了这种无厘头的理由。而是因为，当下的天玄宗，正处在一个十分关键的位置上！如果有谁提及当初的三年之约，就等于是在宗门内部挑起纷争，不管最终结果是输是赢，都是在打叶朝归这位掌门的脸面。如今随着叶朝归携万劫塔归来，正如日中天的宗门气势，也会为之折损。

这是任何一位天玄宗的返虚长老，都绝不愿看到的事情。

但是，等到这场天劫之后，卫易以一种堪称无敌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长老们同样无人再提之前的三年之约了。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因为什么宗门气势，而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提出来，也不过是在打自己的脸而已！

看看当时那条雷光长河吧！当下各脉最优秀的化灵期弟子，有一个能接的下来吗？没有！即便是几位由返虚长老亲自调教，被各自所在一脉视作将来有望跻身返虚的年轻天才，面对这种惊人至极的天劫，也绝对抗不下来！

而且，几位十年前曾见过卫易的门派长老，更是心中无比疑惑。十年前他们见到卫易的时候，卫易当时还是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短短十年之内，他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这不合常理！

几位返虚长老，就算眼界再高，也想不到任何一个办法，能够在短短十年之内，将一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修者，提升到这样的地步。若是单纯的修为境界，他们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可像卫易这样，修为根基扎实的吓死人，战力更是绝对夸张的情况，他们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难道说，答案在那仙器传承当中？还是因为所谓的神力道路？

不管几位返虚长老怎么想，卫易这一次渡劫，算是彻底达到了目的。当日渡劫时的情况，也本门派有意识的用幻光记载下来，迅速在门内流传开来。一时之间，卫易在门内弟子当中，更是有了天玄宗首徒的称号！这个称号，虽然并未被门派直接承认，但高层也没有谁出面驳斥，似乎是默认了一样。

天玄宗首徒？

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卫易只是无奈一笑。他想到了昔日在天玄山上，见到的其他几位圣地首徒。想不到如今，他有机会和他们并列了？

不过，以那几人的资质，想必十年过去，如今都已经跻身周天了才对。

度过天劫之后的卫易，没有继续留在无涯岛上，而是跟着素返回了他的杏花岛。至于宗门内的那些事情，既然那些长老们已经不再提什么三年之约，那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早早躲开为妙，省的碍眼。

“其实，几位首席长老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无法接受连续三代掌门，同出我南字一脉而已。虽说眼下他们不再提三年之约的事情，但估计这会儿，这聚在一块商量着，怎么向你师父谏言，争取让你无法成为下一代掌门呢！”

杏花岛的小楼上，卫易坐在素的对面，听着素语气轻松的调侃着。

“不过，你师父的打算，本来也只是让你做一个掌门备胎而已。毕竟，掌门如今寿元还不足三百岁，按返虚千年的寿元来算，至少可以再做几百年的掌门。几百年的时间里，变数太多，足够出好几位仙器传承者了。所以，你将来继承掌门之位的可能，其实并不算大。当然，以你小子的性子，本来也不适合去担任我天玄宗的掌门。这件事，其实连老娘我都不太支持你……”

面对素的调侃，卫易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他甚至注意力都不在这里。至于说将来有没有可能当掌门，卫易其实不太在乎。天玄宗的掌门，地位确实是修真界的顶点，意味着无穷的权势。但同时，也意味着无穷的责任。在见过叶朝归的辛苦后，卫易觉得，自己将来做一个单纯的高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眼下所想的，是自己随叶朝归闭关的这十年当中，外面发生的这些变化。在度过了天劫，回到杏花岛后，素和他说了很多这十年当中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正的物是人非。

卫易始终看向窗外，看着小楼外那个此刻正在辛苦修行神通的少年。十年过去了，当年卫易拼死从留川河上带回来的小徐崤，如今已经成了不比他矮多少的少年。这十年来，一直都是素在照顾他。有素的照顾，小东西自然得到了最好的修行环境，修行根基打得极为扎实。年仅十五岁的小徐崤，如今已经是炼气期八重天的修为了。

小徐崤初见卫易时，还有些怕生。不过几天相处下来之后，已经对卫易十分熟悉了。

至于素，更是在这十年当中，再进一步，成功跻身返虚。不光是素，就连他的那位二师姑韩宝芝和三师叔荣多福，同样也已经顺利跻身返虚。

杏花岛上，经过素十年来的经营，如今已经成了一处极为不凡的所在。当年被卫易带回来的那支修奴战部，如今则并不在岛上，而是被调去了千岛防线那边。这也是素的意思，因为这十年来，千岛防线那边一直大战不休，整个东海的战部，几乎都去轮战了一遍。这支战部作为卫易的私属，又有素这样一位返虚罩着，原本其实可以不用去轮战。不过，作为战部统领的朱义，主动向素请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说，如今在千岛防线那边，朱义带着这支战部，还打出了不小的名声。当年被俘时便已是化灵八重天的朱义，如今已经达到了化灵巅峰。加上其在战将方面天赋颇强，门派已经将其列入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而如果说，杏花岛上这些变化，还只是让卫易感觉到陌生的话。那么有关另外一些天玄宗以外的人的事情，就让卫易更加觉得遥远如天际了。

这其中，最让卫易感到遥远的，是某个关于落霞岛那边的消息。

这十年当中，某个被卫易思念已久的少女，竟然成了落霞岛掌门的弟子。

还有离景原、乐桓、两江、云莽……很多人，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这一切，让卫易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时代。

“臭小子！如今你倒是越来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老娘跟你说话的时候，都敢心不在焉了？”

正当卫易走神看着窗外的时候，素一声怒喝，让卫易回过神来。卫易连忙换上一副痞笑，如果说这十年当中，很多事情都发生变化的话，那么素的性格，则是少数让卫易觉得很熟悉的事情。

“没没没，您接着说。”

在素面前，卫易似乎很难有那种面对一位返虚期修者的态度，更像是面对一个很亲近的长辈一样。

“你小子算老几啊？你想听，老娘还未必想说呢！”

素白了他一样，没有好气的复又问道：“不过话说，你小子一口气度过这次天劫，如今你小子的资质，应该已经算是上乘了！接下来这两个多月，你师父要忙着度自己的天劫，同时还要准备掌门即位大典一事，没工夫搭理你，就有老娘我来指点修行了。”

卫易轻轻点头。正如素所说的一样，在一口气度过了三次天劫之后，卫易整个人再次被海量天华露洗礼了一遍，资质再次大幅提升。

这种天分资质的提升，很难量化出来。但这种变化，卫易却是能真实感受到的。

当年卫易走灵力一道时，修为最差。就算素借着他的身体施展神通，他也要练习上万次之后，才能侥幸掌握一种灵性。而后来度过了三次雷劫之后，虽说走神力一道，被天地排斥，仍是可以感应到一些东西。尤其是在那座上古洞天当中，更是能清晰感知到一些剑意。

如今经过这场相当于三次天劫合一的大天劫，卫易的资质再次大幅提升。哪怕身处外界，因为修行神力一道被天地针对，仍是能感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这种资质，无疑比当初强了太多。单以对天地间那种玄之又玄的大道的感应能力，如果走灵力一道的话，卫易的资质说不定已经在素的天赋之上了！

当然，眼下卫易既然走了神力一途，受到天地大道的针对，这种天份，又被压制了很多。这样算下来，卫易如今的实际天赋，也就相当于是一般的天才而已。

这对于卫易来说，已是足够，至少不会耽误他修行了。

“你师父之前曾交代我，这两个多月里，对你不可有任何放松。”素忽然正色道：“你之前的一场天劫，虽说让宗门内的那些长老们暂时偃旗息鼓。但接下来，掌门即位大典的时候，整个天下的大势力，都会派人前来观礼。其他几大圣地的精英弟子，也会来不少。到时候，这些人少不了要像你讨教一下，你真正的压力，其实是在接下来这些外人身上。”

“尤其是如今你天玄宗首徒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又是我天玄宗掌门的唯一弟子，到时候估计年轻一代的挑战，会大多冲着你来。你接下来面对的局面，并不乐观。”

听到素的解释后，卫易不由再次苦笑。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这句话，好像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

有个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的老人，在过去十年里，走了很多的地方，见了很多的人。

十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对这个老人留下任何痕迹。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总是脏兮兮，说话神神叨叨的老人，会是整个修真界乃至妖族公认的第一魔头。

过往的十年，虽然没有在老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不过，在其身边那个名叫范梧的小男孩，却已经成长为青年，长得有些柔弱，瞧着总是有些羞赧。

而在姚老头面前，则正是某位带着斗笠，牵着老马，真实身份是如今天下共主的那位大离皇帝陛下。

已是青年的范梧，站在老瞎子背后，偷偷打量着这位天下共主。对于传闻中这位三十年来从不上朝的皇帝陛下，范梧还是十分好奇的。

“姚先生这次大老远的来找我，我实在是没想到，实在好奇先生的目的。”

身为大离皇帝陛下的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这三十年来，他一直隐藏身份行走在外，有那份身为大离皇帝的气运庇护，在加上咸安城那件极道仙兵玉皇的遮掩。放眼两座天下，除了眼下这个天机术高的已经难以理解的老瞎子之外，便再无人能够寻到他了。

“姚某这次来见陛下，主要是想来看看陛下的修为境界。”

名为姚源的前代大离钦天院院首，在面对如今的大离皇帝陛下时，总算不再那么吊儿郎当，难得说话规矩了几分。

“此次天玄宗复派，是大势所趋。当年云莽沦陷，天玄宗被一口气赶到东海，自是折损不小。但同时，相比陛下心里也清楚，正是因为云莽天灾的发生，使得天玄宗的气运被压迫到了极点。如叶朝归这样的厉害角色，也就应运而生了。”

“在我辈天机士看来，所谓时势造英雄，其实是有迹可寻的。叶朝归能够如此顺遂的进阶返虚，除了他本人的天分确实惊人外。最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当年云莽天灾的血色气数，一部分直接到了他的身上。所以，在我看来，陛下真的没必要和他去争什么长短。”

身背斗笠的皇帝陛下，突然打断老人，开口道：“这件事不劳姚先生费心。我们这一代人，唯有我大哥当年，能压过这位叶掌门一头。而在我大哥死后，当世同代当中，能够和他一争长短的，就只剩下两剑山的那位玄平真君。我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去和这位叶掌门在修为一道上争什么高低。不过，这三十年游历天下之后，我如今也确实到了该跻身返虚的时候，这件事，和那位叶掌门无关。”

“那就好。”

老瞎子点了点头，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其实陛下也不必太过在意。这次天玄宗复派，重新拿回云莽，几乎是大家都支持的事情。不过，这对于天玄宗来说，却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再往后，天玄宗就不得不面对两界之地，阻挡整个蛮荒的局面了。”

已是之身在外游历三十多年，距离返虚期只差临门一脚的大离皇帝陛下，轻轻吐出两个字。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