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得失

猿啸琥死了。

死得如此出乎意料。

明明躲过了卫易必杀的一剑，却仍是被偷袭死去。

这种事情，在以往的战场上，从未发生过。想偷袭一位顶尖纯阳？何其难也？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进阶返虚之后，和尘同光，道合天心。只要有返虚靠近自己的大道法域之内，便一定能察觉到。只有极少数逆天的手段，或许有可能屏蔽这种感知。但这种手段，放眼两座天下，都是有数的。

而当那尊傀儡浮现而出的时候，在场几名妖圣，都瞬间意识到，在背后偷袭的人到底是谁了。

原陵曹家家主，曹本熹。

曹本熹，怎么可能出现在云莽？要知道，曹家的另一位纯阳，宝羽老祖，如今正在星海前线那边，帮助天玄宗作战。而曹家名将曹若夫，眼下亦在云莽战场这边。所以，整个原陵修炼界，就只剩下了曹本熹一位纯阳级战力。曹本熹在这时离开原陵，势必会造成原陵界内极度空虚。难道他就不怕原陵遇袭？

“曹家主出现在这里，似乎也算正常。”

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最是年长，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想通了一切。

“我们确实忘了，曹家主你……是莲海真君的舅舅啊？”

在白山昱点破其中玄机之后，九清桃夭和月鹿妖圣，都瞬间恍然大悟。

他们这一代强者皆知，当年天玄宗的老掌门素满山，娶了原陵曹家的嫡女，也就是如今曹家家族曹本熹的亲姐姐。素嫆嫣是素满山和这位曹家嫡女的女儿，那么曹本熹自然也就是素的亲舅舅！

只不过，这些年素似乎从未和曹家有过任何走动，所以这段关系，也就渐渐被人忽略了。

随着曹本熹出现在战场上，白山昱、九清桃夭以及月鹿妖圣，开始逐渐靠拢。猿啸琥已经死了，虽说卫易刚刚已经被他们一击重伤。但三对二的局面下，恐怕仍是很难快速拿下。

一旦等到天玄宗的高手前来驰援，到时候他们想要走，恐怕反倒是困难了。

到底要不要继续险中求胜，找机会杀掉卫易，当下这三位妖圣也有些迟疑了。

眼下的卫易，自身灵压起伏不定，连平复自己的力量都做不到。刚刚卫易虽然留了些许力量，但硬抗三位顶尖纯阳联手一击，而且是以仙兵碎片倾力一击。换做一般的纯阳，恐怕早已灰飞烟灭。卫易虽然强撑了下来，但亦是折损严重，难有再战之力。

然而就在三位纯阳犹豫之时，随着各自得到新的传讯，脸色却忽然大变。

“天玄宗已经开始进攻丽水一线了。”

“猿啸琥已死，太虚金睛猿一族势必不稳，丽水一线若是再没有我们坐镇，恐怕危矣。”

“若是丽水一线封死，对我们几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

三位纯阳短暂交流过一番之后，终于还是退去。

相比在这里斩杀卫易，在他们眼中，显然还是丽水一线的安全更加重要。毕竟，一旦丽水一线出了问题，那便是整个妖族的大祸。就算他们杀了卫易，这笔买卖也赔到家了。

三位妖圣，就此离去。

卫易亦没有追赶。

若是现在他还有余力的话，将这三位妖圣拖在此地，显然是最好的选择。缺了这三位妖圣坐镇，天玄宗想要封死丽水一线，难度会骤减数倍。然而遗憾的是，即便卫易现在敢死战于此，仍是不可能拖住他们。

加上身旁的曹氏家主，一样不行。

“走吧……”

在这三位妖圣撤去之后，曹本熹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带着卫易返回娘娘岭一线。

……

素的战死，引来了一系列连锁变化。

先是太虚金睛猿族长猿啸琥，截杀天玄宗的莲海真君，一战成功。而后鱼龙岛岛主卫易忽然现身，追杀猿啸琥十万里，却反被妖族几尊顶尖妖圣合围。就在关键时刻，原陵曹家家主曹本熹忽然出现，出手偷袭猿啸琥，一击干掉了这位太虚金睛猿族长，惊退了另外三位妖圣。

与此同时，天玄宗方面，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向丽水一线猛攻，企图封死妖军的退路。原本在四大顶阶战部，全部进入云莽腹地之后，丽水通道一线，便是有几族的族长，带领各族高手支撑。但之前卫易一战，天玄宗却骤然发现，几大势力的当家妖圣，竟然都不在丽水一线，而是已经逼近了娘娘岭。

那还等什么？

突然暴起的天玄宗，一下子便展现出了极为震撼的战力。荣多福、囚蒙老祖、武火老祖、镜花老祖、延棺老祖，五位天玄宗纯阳，同时现身！与此同时，已经在修真界消失多年的白霜真君，亦是突然现身，而且竟然已是纯阳修为！

镜花、延棺两位老祖，原本在各方的情报当中，都是返虚中期的修为。谁也没想到，这两位返虚老祖，如今早已跻身纯阳。再加上更让人出乎意料的白霜真君，总计六位纯阳，率领超过四十位返虚，一路直接横推过去。

天玄宗隐藏多年的底牌，一日之内，全部掀开，自然起到了决定胜负的作用。妖族方面，原本虽然也猜到天玄宗隐藏了许多力量，却没想到天玄宗会隐藏如此之多的力量！

除了顶尖高手之外，战部方面，天玄宗更是隐藏了极多。早在这次大战开始之前，在丽水防线还没有被攻破之前，天玄宗便已经在沿线藏下了十六座大小不一的福地洞天，隐藏了七百多万精锐战部。一朝发动，海量的精锐战部，走出各座福地洞天。在王虎臣的指挥之下，一路势如破竹。

如果说，之前天玄宗隐藏的顶尖高手，只是勉强可以做到在战场上拉平双方的高端战力。那么王虎臣所率领的这支顶阶战部，就成了决定此战走向的真正胜负手！

妖族方面，能够派出的四支顶阶战部，都已经深入云莽，进逼娘娘岭一线。十日之内，根本撤不回丽水一线。而这十日时间，对于天玄宗和妖族双方来说，便是真正的生死十日。

十日大战，血腥程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短短十日之内，天玄宗隐藏的数百万精锐，战死近半！就连王虎臣的亲卫战部，亦是在妖族高手不惜代价的猛攻之下，损失惨重。然而最终，天玄宗这边在第八天的黄昏之时，还是彻底打穿了妖族的后路。将整个丽水一线，彻底封锁了起来！

之后的两天里，尽管丽水两岸的妖族，发疯一样的进行自杀式的攻击，仍是无法打破天玄宗方面的封锁线。没有顶阶战部作为中坚力量，想要打破这道封锁线，难如登天……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却都难以让卫易感到任何喜悦。

素死了。

死在他面前。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卫易当然知道，自己这次贸然出手，到底引来了多大的恶果。原本按照天玄宗的战略规划，需要等四大顶阶战部，彻底逼近娘娘岭一线之后，同时展开决战。王虎臣从背后截断归路，卫易再从正面挡住这四支顶阶战部。既可以做到战损最小，同时还能实现所有战略目标。

然而卫易贸然暴露，虽说惊出了几条大鱼，让天玄宗看清了妖族在丽水通道布置的虚实。但提前发动，却也让天玄宗的损失变大了太多。

这次截断妖族的归路，天玄宗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那数百万精锐，最多也就折损一两成，不会伤及根本。接下来不管是困死云莽界内的妖族，还是挡住妖族的增援，都游刃有余。但现在这样一来，不管丽水一线的力量，骤然变得单薄了许多。更要命的是，卫易本人在这一战当中，受伤严重！

整个战局，都是围绕着卫易统领战部的时候，可以正面挡住妖族四大顶阶战部来制定的。然而现在，卫易自身受伤严重，即便勉强统领战部，当真还有胜算吗？

若是娘娘岭一线守不住，天玄宗之前所有的布置，都等于白费了。已经进入云莽腹地的妖族，将会长驱直入，搅乱整个云莽。即便丽水一线挡得住妖族的进攻，一旦云莽后方被搅乱了，天玄宗这个局，一样等于是彻底的失败。

“如果我早一步赶到，哪怕只早到半柱香的功夫，师娘她或许就不必死了。”

返回娘娘岭帅部后，卫易心哀若死。而那位送他返回的曹氏家主，则是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帮助卫易稳固了一下伤势，这才停手。

“好些年以前，云莽天灾的时候，素丫头一直怪我这个舅舅，没全力来救天玄宗，所以才导致了她爹娘战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素丫头再没去过原陵，一直在躲着曹家人。”

“当年的事情，谈不上对错。曹家有曹家的立场，此一时彼一时。或许，于私人情感来说，我确实有所亏欠。”

返回原陵之前，曹家家主曹本熹显得十分落寞。

当年没去参加天玄宗被围攻那一役，不是这位曹家家主不想，而是当时大离牵制了曹家。曹本熹不可能冒着让原陵遇袭的风险，前去天玄山参战。至于今日，曹本熹宁可冒着原陵遇袭的风险，也要拼死来援，结果却依然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在这位老家主离去之时，卫易感觉，他的背影有些萧索，仿佛一下子就衰老了许多。

与这位曹氏家主同代的高手，如今在世的已经极少了。而这次的事情，则是让这位老人更加抱憾终身。

一个原陵曹氏家主，一个鱼龙岛岛主，号称修真界四大宗师之一。

可两人联手，却依然救不下素的性命。

数日之后，当卫易好不容易强行压下激荡的神力，勉强可以行动之后，身边却已是无一人陪伴。卫易知道，素的死绝不是结束。接下来或许还会有许多和他亲近的人死去，而且他或许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阻止不了。

“叔，还是不能领兵吗？”

在卫易出关之后，徐崤火速找了过来。然而当徐崤感知到卫易的伤势时，却不禁瞬间黯然。

“难。”卫易摇了摇头，道：“强行领兵，不是不可以。但最多也就只能凝聚十五万人的战部规模，再多就力有未逮了，恐怕很难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娘娘岭一线，如今战事如何？”

在被问及此事的时候，徐崤脸色越发难看。

“非常糟糕。如今四大顶阶战部，已经彻底舍弃了所有退路。原本我们觉得，这四支顶阶战部，或许会因为后路被切断的缘故，暂时后撤。若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压力会小很多。但现在看来，妖族是打算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底牌都压在这一战上面了。”

“如今娘娘岭前线的外围防御，已经被彻底扫除干净。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妖族精锐便会直接打到娘娘岭。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凭现有的防御工事，拼死抵抗了。”

“挡不挡得住，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卫易再次叹了口气。之前去追杀猿啸琥，卫易并不后悔，但他的这次冲动之举，却几乎将整个天玄宗推到了今日这个危险的境地。

若是当日，卫易眼睁睁看着素被杀而不去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卫易去了之后，便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

一座恢宏天门之外，周玉持剑而立。

他没想到，这座昔日他修行百年的世界，真正的核心之地，内部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如今周玉已经知道，昔年姚老头将他送入的这座世界，是上古时代，十二位至高神灵当中，那位执掌生命之道的主神所居住的世界。但进入这个之后，陆续展现在他面前的一些秘密，却让他尤为震撼。

周玉迈步走过这座恢宏天门，在其之后，是一座更加恢宏的神殿。

仿佛比整个世界都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