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林州之后,卫易一路向东南而去。

那里,有一条途经原陵的商道,可以直达东海。这条商道,目前由曹家、天玄宗、林州界主府三家共同经营。曹家占据一半的股份,天玄宗和林州,共分剩下的一半。

这条商道,恐怕是如今天下各大势力,都最为眼红的一条商道了。每天从林州到东海之间,有无数的货物从这条商道通行,商道内的安全,一律由曹家来维护。所有经过这条商路的货物,必须经由三家共同开设的关卡审核,缴纳货物自身价值十分之一的税款。

十分之一的税款,其实已经算很低了。因为如果不走这条商道的话,从东海到林州的货物,就只能绕一个大弯,光是运费就要上涨两倍。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这条路线的主意,奈何曹家为了自身安全,不可能允许大量修者来往于原陵边境。所有想要通过这条商路的修者,一律被判定为走私,抓着就必死。直到几年前,三家谈妥了利益分配,这条商路才真正畅通。而那十分之一的税款,算下来比走其他路线的路费还省钱,又快又安全,这条商路自然瞬间就成了大家的首选。

这条商路,每天带来的收入,是极为惊人的。

作为东海最高的掌权人之一,卫易自然深知这条商路的价值。光是天玄宗在这条商路当中获得的利益,就足以支撑千岛防线五分之一的日常开销。也就是说,如果这条商路的全部收益,都归天玄宗所有的话,已经快能支撑起整个千岛防线的日常运行了。

卫易这次选择这条路线,也是想顺路过来看看这条商路的运行情况。当然,只是单纯出于好奇,这条商路,天玄宗派了专门的返虚负责,不在卫易的职权范围内。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抵达林州南部一片无边无际的山林中时,身上的传讯玉符,陡然变得滚烫起来。

这枚传讯玉符,是天玄宗最高等级的传讯玉符,哪怕横跨几个修炼界,也可以在十息之内传递消息。唯一的缺点是,代价有点大,每传递一次消息,都需要消耗十余颗上品灵晶。所以,就算是卫易这样的顶尖存在,也不会随意使用。

“离景原已前往林州南部,疑似为你而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大离皇室的青阳王、雷炎王。曹族长已经北上去接你,速归!”

一条传讯,打乱了卫易先前的所有布置。

大哥来了?

为什么还要带着两位纯阳老祖?

是来截杀自己的吗?

这一刻,卫易心中出现无数的疑问,不由眉头紧皱。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哪怕来得是大离皇帝本人,卫易都不会太过惊讶。两位纯阳老祖,固然都是顶尖战力,但这两位都不是仙器传承者,速度不及卫易。想要围杀卫易的话,也是千难万难,卫易丝毫都不惧。

但是,离景原来了。

终究还是要走到敌对的两面了吗?

卫易略微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暂避锋芒,决定以最快速度,和前来接应他的曹家族长汇合。只要和曹家族长汇合,进入原陵界内,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凭心而论,卫易不愿意和离景原交手,哪怕双方所站位置敌对,卫易也绝不愿意和离景原在战场上相遇。

然而,让卫易失望的是,接下来传讯玉符几次传递消息,都显示离景原已经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倒是怪了!

卫易不禁心头大为惊异。照理来说,卫易这次离开天玄宗之前,已经被延棺真君带领宗门天机士,施展天机术,极力遮掩自身气数。就算几大势力自身,也只能推演出卫易所在某一界,并不能推演出卫易的详细位置才对。

然而眼下,离景原却似乎像是可以准确确定他的位置一样,让他避无可避。

这倒是怪了。

不过,卫易倒也没有太过慌张,因为按照目前双方的位置来看,曹家家主曹本熹,将会在大离三人之前,和卫易汇合。有这位曹家家主在身旁,就算对面有两位纯阳,卫易也没有丝毫担心。

在一片莽莽丛林上空,卫易终于遇上了前来接应他的曹家家主。

“见过叔祖。”

在遇到这位曹家家主之后,卫易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如今卫易和曹家倒是关系密切,在和曹圻大婚之后,如果从曹家那边论,曹圻是曹家的嫡系血脉,卫易就该叫曹家家主一声叔祖。而如果从天玄宗这边论的话,这位曹家家主是卫易师爷的大舅哥,就连叶朝归本人都要叫一声曹叔叔,所以叫一声叔祖也没错。

“叶朝归先前给我传讯,让我帮忙确定一下,大离三人此番前来的目的。我倒是也有些奇怪,以大离目前的情况,绝对不可能主动截杀你,和天玄宗彻底翻脸才对。但若说是前来截杀你,只派两位纯阳一位返虚,这未免也太小瞧你了?”

两位纯阳,一位返虚初期。

这个阵容,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坐镇一方的资格。就连曹家、落霞岛、两剑山这几家圣地门派,内部也就只有两位纯阳罢了。而如西北的天九宫,如今更是只有郑当中一人而已。当然,几家圣地门派的掌门,肯定要比青阳王和雷炎王实力高上一些。

不过要说截杀卫易,在两位纯阳都不是仙器传承者的情况下,还真未必够看。

“从他们的行迹来看,似乎已经确定了你的位置。”曹家家主继续道:“照理来说,天玄宗帮你竭力遮掩气数,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查到你的位置才对。难不成,你身上带了他们三人的东西?”

卫易恍然。

在他的储物法宝里,还有当初离景原割下的衣角。

“原来如此。”

这一下,真相大白。

对于卫易来说,离景原一直是他心中最为敬重的大哥。哪怕双方各有立场,卫易仍是无法从内心斩断这段兄弟情分。所以当初离景原割袍离开东海之后,他和乐桓都各自保留了一块,留作纪念。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东西却差点成了他的催命符。

“其实,他倒也没有特意在这衣角之上,留下什么定位类的标记神通。只是大离这次来的两位纯阳,其中青阳王本人就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天机士。既然你带着离景原的东西,想要通过冥冥之中的因果,推演出你的位置,自然并不困难。”

“说起来,此事恐怕也是因为你太过年轻,经验较少。若是换做我们老家伙,大多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自然也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这种东西,就算再怎么重要,也不能随身携带。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几日之前,他在蛮荒内探寻白骨通道,袭杀霸山妖王的时候,大离通过这种方式,定位了他的准确位置,并将其卖给妖族,后果实在是难以想象。

原来,自己曾经离死亡如此之近啊?

卫易略微思索的功夫,千里之外,大离两位纯阳以及离景原已经出现,进入了卫易的感知范围。

该来的,总是要来啊。

卫易翻手取出那抹衣角,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行动,一定尽在离景原的感知范围内。

然后,一抹火焰自卫易手上升腾而起,将那抹衣角彻底化作灰烬。

这抹衣角烧没了。

兄弟情义差不多也就尽了。

衣角烧尽之后,离景原终于赶到,立于数里之外,心情复杂。

“怎么?咸安城想以这样的阵容来杀我,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们天玄宗?”

卫易轻笑一声,但同时也有些疑惑。因为那两位纯阳在距离千里范围之外,就已经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恰好处在卫易感知范围的边缘。

大离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其实……何至于此啊?”离景原轻喃一声,随即开口道:“殿主莫要误会,我此来不代表大离,只代表我自己。”

“今日,我想和殿主全力一战,看看谁才是这一代最强之人。至于我皇室两位纯阳,今日此来,不过是为我护道而来,并无他意。”

“哦?”

卫易微微皱眉,离景原的这个理由,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卫易很清楚,若是以离景原自己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要和卫易玩什么切磋战。双方如今身份都不一般,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动手的。两人一旦动手,背后的寓意实在太大,直接影响到天玄宗和大离的关系。

这一点,卫易很清楚,而且他知道,离景原肯定也清楚。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离景原是被人命令,不得不来和自己一战吗?

卫易瞬间想通了。

在如今的大离,有资格命令离景原的,也只有远在咸安城的皇帝离平。至于离平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让离景原以私人身份挑战卫易,最大的可能,恐怕就是想试试卫易的虚实,想要看看卫易的道伤是否真的那么严重。同时又不想引起天玄宗方面的剧烈反弹,所以只能让离景原以私人身份挑战。

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卫易瞬间心中就有了计较,不能让大离试探出他的虚实,知晓他已经彻底镇压了道伤,这是底线。如果避战的话,不是不行,但反倒容易增加大离的怀疑。

既然如此,就只能试着打一架,露出一些破绽,让大离误以为自己目前依然道伤严重了。

“好,正好我也想试试,我们这一代人,谁才是真正的同代第一人。”

卫易忽然笑容灿烂。

抛却这些背后的层层算计不说,如果单单是和离景原全力打一场的话,卫易其实并不排斥,甚至十分憧憬。

卫易也很好奇。

如今的他,如果和离景原全力一战的话,到底谁更强?

很多年以前,在留川河畔初识的时候,那时的离景原,对于卫易来说,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就算卫易底牌尽出,也不可能对离景原造成任何威胁。

后来,咸安城内太元仙府一战,卫易依然败给了离景原。但那一次,卫易却逼出了离景原的真正实力。

卫易一直觉得,始终以战将身份示人,不以个人武力著称的离景原,极有可能是他们这一代的第一人。至少相比曹慈、姜怀水或是已经死掉的洛胡安,离景原要强了太多。

所以卫易也很好奇,如今已经跻身神位的自己,能不能打赢离景原。

从时间上来说,卫易其实要比离景原早破境数年。但卫易一直认为,离景原同时分心战将一道,也消耗了不少时间。若是花费更多时间在修行方面的话,未必会比他破境更晚。

要知道,卫易能够在不到百年之内,便一路跻身神位,那可是得到了幽冥之海的传承才能勉强做到。而离景原,又是凭什么呢?

显然,离景原也有自身的机缘,而且这个机缘,只怕未必就输给他。

“这一战,我们谁都别留手,倾力而出就是。谁赢了,谁就是我们这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好!”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放眼两座天下,同时代的人妖两族当中,目前跻身神位或者返虚的,只有卫易、离景原、谢弦歌这三人而已。妖族那边,目前一个都没有。谢弦歌情况特殊,虽然继承了前代落霞岛掌门的修为,但能够发挥出多少战力,并不好说。若是放手厮杀的话,肯定不如卫易就是了。

所以,这一战,真的是谁打赢了,谁就是同代第一。

也许未来很多年之后,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两人隔空开始对峙之后,曹家家主曹本熹也迅速后退,给两人让出了战场。在卫易决定出手之前,已经悄悄和这位曹家家主以神识传音沟通过。所以这位曹家家主,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备那两位大离的纯阳,不会插手他们两人的争斗。

返虚一战!

刹那间,两人周身皆有五色光华散出。

完整的五行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