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战火连天

在那场军机会议之前，卫易其实已经事先知道了徐崤的计划。而且，卫易对这个计划，也是持支持的态度。

若非卫易的支持，徐崤的这个方案，恐怕都无法拿到这场军机会议上去讨论。毕竟，徐崤的这个方案，不光是赌上了整个天玄宗的命运，更是将整个鱼龙岛一脉，当成了这个局当中的重要筹码。

如果失败，整个神力一脉，将会遭受重创，整个天玄宗，也将会彻底灭亡。

这是一场整个天玄宗都输不起的战事。

在决定支持徐崤的方案之前，卫易其实也犹豫过很久。只要他敢点头，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整个鱼龙岛一脉，乃至整个天玄宗，都压在了这一局上。事已至此，卫易不怕赌命，但他怕输。所以，在他同意这个方案之前，就必须拥有足够的砝码，让胜利的天平倾向天玄宗这边。如此，卫易才敢点头。

所以，自截杀雁宝归来之后，卫易一直在收拢各种地盘，希望能够给天玄宗增添哪怕一丝胜算。卫易所做的这些事情，注定不可能被太多人知晓。除了掌门荣多福之外，再无他人可知。

于是，便出现了之前军机会议上的那一幕。

其实早在那场军机会议之前，卫易便和几位宗门纯阳，以及掌门之间，达成了共识。

这一仗，是无论如何都要打的。

鱼龙岛边缘，卫易和卫央父子二人，并肩而立，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爹，回头我娘那边，可就得由您来帮我扛着了。”卫央玩笑道：“小师叔都已经上了前线，我要是不去，岂不是太贪生怕死了？堂堂鱼龙岛岛主的儿子，在这个时候躲在后面，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卫易嘴唇微动，有些迟疑。直到现在，他仍是没有下定决心，是否真的要让卫央前往前线参战。即便如今战事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卫易仍是不愿让卫央真的以身犯险。

人皆有私心。

卫易自忖，绝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宗门，放弃一切的人。若是以他的性命，可以换来天玄宗的安全，卫易想必不会贪生。但若是以曹圻或者卫央等人的性命来做筹码，那卫易恐怕就不愿意了。

这次卫央去前线，和三年前围杀雁宝那次不同。三年前那次，虽说同样十分危险，但卫易却有十分把握，能够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但这一次，妖族已是和天玄宗倾力一战，便是卫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卫央一定就能在大战当中活下来。

“爹，这次大战，丽水前线那边，才是最危险的。我只是去星海前线那边，那边的战斗，可比丽水前线那边，安全多了。”卫央玩笑道：“再说几位师兄都在星海那边，小师叔也在那边，您又在我身上布置了不少后手。若是这样还活不下来的话，那也活该我死在这一劫了。”

卫易皱眉斥责道：“不许乱说！”

最终，看着卫央坚定的目光，卫易终是长叹一声，艰难点了点头。

“爹，您以前总告诉我，咱家的后代，比其他人活得好一些，修行资源更多一些，这是完全可以的。但是，欺负人不行。我们家要活得好，但这种好不能建立在别人家活得不好的基础之上！”卫央郑重道：“这话可是您跟我说过很多次的。所以现在，这个道理我觉得还是很实用。”

“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上前线，我若是留在后方，这就不讲道理了。”

卫易不由瞪了卫央一眼，笑骂道：“儿子也能给老子讲道理了？”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卫易再次恢复郑重之色，道：“道理是这样的没错，可再大的道理，在爹眼里，也大不过你的性命。所以爹还是得嘱咐你两句，开战之前，可以以自身真实容貌，去最前面走走，露个面，让大家都知道你也到了前线。但是真打起来之后，还是不要太莽撞，老老实实换上爹给你的那张面皮，彻底遮掩了自己的形貌，别让妖族盯上你。而且，太强的敌人，别去硬扛，用不着你。宗门内比你强的有的是，就算没有你，自然也有其他人顶上。仗打起来之后，你只对付那些你有把握的便好。只要命还在，以后便有无穷的可能。”

卫央这次笑容灿烂，道：“这个道理，您不说我也懂，您放心吧！”

“还有，不光是你，还有你小师叔，你那几个师兄，你都得告诉好他们。归根到底，不过是量力而行四字。在这种战事当中，你们一两人的拼命，根本无关大局。反倒是活下来，能给宗门多留下一些战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了许久之后，卫易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唠叨，但又想这样一直唠叨下去。

最后，卫易拍了拍卫央肩膀。

“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小就有我在你头上罩着你。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在想，我这个爹做的到底怎么样？我没见过我爹，你爷爷在我刚出生后不久，就死在云莽天灾里了，所以我也没个参照。但我觉得，我这个爹当的怎么样，我不好说，可你这个儿子，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子。”

“所以，千万别死了！”

卫央缓缓伸出大拇指，朗声道：“爹，您放心，天底下所有做爹的，你这个爹做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在卫易目送之下，卫央身化一道虹光，一路向南而去，直到消失在卫易视线尽头。

但在卫央消失许久之后，卫易依然不曾离开，依然注视着卫央离开的方向。

战局至此，卫易自己都不怕死。

但他却怕卫央真的死在星海前线战场上。

天底下当爹的，大概都是如此，没谁会例外。

“好些年以前，我师父和我说，李砚山当年心存死志，欲要以自己一家之生死，来作为大离所有官员的警示，让当年那位乾安帝迅速抓稳大权。我师父说，他这么做很蠢，但又很可敬。不过最后，李砚山到底还是没能拉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起去死，看来在他心里，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更重要一些……”

就在卫易远望着卫央离开方向的时候，不知何时，范梧已经轻轻来到卫易身旁。但当范梧开口之后，卫易却忽然冷冷甩出一个字，让范梧的话戛然而止。

“滚！”

范梧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但却依然不曾离去。

“放心，公子就算去了星海前线，也一定不会有事，我会全力保他的性命。”

卫易忽然一只手掐住范梧的衣领，一股堪称磅礴的压力，瞬间笼罩范梧。

“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以我儿子做棋子来布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我发现，我必杀你！”

“这是我的底线。”

对于卫易的威胁，范梧只是坦然一笑，道：“我知道。”

然后，卫易终于放下范梧，重新恢复如常。

“你和唐渭此番联手，在修真界内部各地，推动联合对抗妖族的言论，有成效了？”

范梧不由一阵苦笑，随即道：“需要一点时间，至少要给我一年的时间。反正接下来这场大战，天玄宗只能靠自己来扛。”

卫易点了点头，这场大战，他确实也没想过其他诸界，能够帮天玄宗一起对敌。珈蓝寺和两剑山愿意派出高手，落霞岛愿意帮忙分摊压力，已是让卫易出乎意料。更多的，卫易却是也不敢奢求了。

任何一个大势力，在真正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将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势力距离灭亡，恐怕也就不远了。

“接下来，我会去一趟两族战场，以我自己为饵，诱使妖族进攻。再之后，我会佯装战败逃走，引妖族渡过丽水防线，进入我们布置的口袋！”

说罢，卫易转身离开，返回了神殿。

然而就在卫易刚刚回到神殿，却看到曹圻早已在神殿最深处，等候他多时。

“央儿走了？”

面对曹圻的质问，卫易想过很多借口，但最后，这些借口却都不曾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曹圻只是默然。

卫易缓缓上前，轻轻抱住曹圻，声音有些沙哑。

“与其将他硬留在鱼龙岛上，不如放他去星海。若是让他参与丽水这边的战斗，危险更大。”

曹圻缓缓闭上眼，轻轻点头。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懂和做之间，往往是两回事。

“既然如此，我也去前线吧……”

曹圻忽然缓缓推开卫易，郑重道：“儿子都去了前线，我这个当娘的，若是不能在他身边，总归是不放心。这些年我虽然不曾进阶返虚，也不曾出手，让很多人都以为我的修行已经停滞。但若真在前线遇到什么危险，想要救下央儿，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卫易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艰难的再次点头。

这次战事，已经不光是天玄宗的生死之战，更是他们这个小家的生死之战。

大厦将倾，谁能独善其身？

“放心，这一战虽然凶险，我却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妖族折戟而归。”

“我们谁都不会有事，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

两族前线，神力军团帅帐。

在徐崤的帅帐外，那杆整个神力兵团，最为高大的徐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帅帐内，徐崤脸色阴沉，坐在主位上。面前，一位在徐崤帅部做事多年的军机郎，正笑眯眯的望着徐崤。

“怎么？事已至此，徐帅还是不信我们？”

“当年留川河的事情，就是如此。若不是卫易和那位费家公子的事情，你娘根本就不会死！至于你爹，我们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从我们时候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你爹当年虽然是死在两位周天境的神通波及之下，却也和卫易脱不了关系。”

“徐帅这些年来，最为尊敬的人，却是自己的生死仇人？这倒是可笑了！”

徐崤此刻没有任何怒意，只是面若冰霜，静静看着这名军机郎。最后，当这名军机郎说完之后，徐崤猛地伸出手，将这名军机郎瞬间捏爆！

在动手的那一瞬间，徐崤目光深处，闪过一丝迟疑。

那分明是一种名叫不忍的感情。

在徐崤出手之后，帅帐内缓缓再次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如今天玄宗的莲海真君，素嫆嫣。

“只是可惜了这名军机郎，追随我多年，家世身份都清清白白。然而这一次，却要他以死间之……”徐崤难得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随即对素施礼道：“素奶奶，接下来请帮我在宗门内进行调度，善待他的家族。”

“知道。”

素微微点头，对于这名以自己生命来取得妖族信任的军机郎，她亦是充满了敬意。

正是因为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天玄宗这些年来，才能挺过云莽天灾，并且一路高歌猛进，成就今日之气象。

这名军机郎的死，只是这个局的开端。

在天玄宗所设的这个局当中，首先，这名军机郎会不小心被妖族控制，成为妖族修奴。然后，妖族会在天玄宗设置的一些蛛丝马迹下，发现一些有关徐崤的事情。

再之后，妖族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肯定会主动接触徐崤，希望对徐崤产生一些动摇。在眼下这个时刻，身为天玄宗名将的徐崤，哪怕有一丝放水，都可能会让整个两族战场，彻底崩盘！

接下来，妖族一定会再次派人，前来和徐崤进行接触。徐崤最后会答应，借妖族之手，斩杀身在两族前线的卫易。在这场围杀卫易的过程当中，卫易会战败逃走，继而引起战场上一系列的连锁失败，导致妖族一路长驱直入，直接攻破丽水防线，攻入云莽腹地。

这个局的代价，很大。

但若不这样做，妖族又怎会上当？甘心将主力渡过丽水，深入云莽腹地呢？

“叔的伤势应该还好吧？刚刚和雁宝一场大战，接下来再以自身为饵，是否太过危险？”

素摇了摇头，道：“若非如此，如何能引妖族高手上钩？眼下他身上确实还有些伤势，但却不影响他的战力发挥。至于这场诱敌之战后，从他战败到妖族攻破丽水防线，深入云莽腹地，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恢复了。”

徐崤缓缓闭上了眼睛。

整个天玄宗的生死，如今都在他手里了。

后世史书记载：春秋历208年，夏，鱼龙岛主卫易，于两族战场遇袭，遭遇五位妖圣围攻，大败。虽侥幸遁走，却受伤极重。

卫易的失败，导致这一线两族战场上的局势，彻底反转。短短十八天后，妖族主力军团，便一路势如破竹，横扫这一线的戍堡，兵锋直指丽水。

战局变化之快，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

此后，妖族不断增兵，终于在连续猛攻二十七天之后，攻破了丽水防线！

丽水防线，自此被破。妖族长驱直入，一路将战火引入云莽腹地。

战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