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二字,说起来容易,但万年以来,也就只有那十四位而已。

尤其是接下来证道的这尊仙位,则更加特殊,几乎与当年的大离皇祖无异。不管由谁证道,都会决定未来万年的天地走向。比之以往其他十三尊仙位证道,则更加特殊。

“虽说这次没能杀掉雁宝,但打掉了他的肉身,给他留下了一身致命道伤,倒也足够了。三年时间,想要恢复过来,难如登天。三年之后,他想证道,几乎已经无望了。”

“至于修真界这边,最有希望证道的,也无非就是我们三人,再加上玄平剑圣而已。玄平剑圣暂且不说,只说我们三个,未来由谁证道,未必就一定要大动干戈。”

“三年之后,我们三人可以倾力打上一场,谁若是胜了,便由谁证道。”

离景原、卫易、乐桓,三人盘膝而坐,并无任何异色。仿佛他们所谈的,真的就是柴米油盐的小事,而非决定未来万年的人间走向。

光是这份气魄,确实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不管是我们谁证道,后面都需要扶持另外两人证道,而且,妖族必须全灭。以轮回之法,彻底消灭妖族。自我们这一代之后,以后的天地,三界分立。一掌天界,一掌幽冥,一掌人间。自此之后,绝地天通。”

“今日于此立誓,有违此誓,天地弃之,众生厌之,大道衰朽而亡!”

随着三人同时立下誓言,一股冥冥之中的大道法则,降临此处。这一刻,此方天地所有生灵,都心有所动。或许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他们,但在这一刻,他们却都有一种明悟,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但凡身在此方天地之间,不管身处何地,这一刻,皆心有所感。

而在三人立誓之地,则更是天地异象频出。既有祥云充斥于高天之上,有道道天音响起,宛若恭贺三人一般。也有灭世雷霆隐于其间,仿佛随时会摧毁一切有形之物。

不过这些东西,最终还是没有真正降临下来,只是暂时显现出来之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幕,便是立誓的三人,都不曾想到。

“传闻上古时期,大离开国之日,皇祖要为人族开辟万年太平,便有此类异象显现。五千年前,不空祖师证道之日,曾言‘凡天地众生,一日不开大智慧,则我道不空’,亦有此类异象。”

“已知的历史上,似乎只有这两次而已,这是第三次。”

“看来,这已经不光是我们三人的誓言了,更是我们三人发下的大宏愿。宏愿不成,此誓不解,天地不立啊!”

这一幕天地异象,让立下誓言的三人,亦是感到惊奇。联想到昔日一些传闻,三人则都有些明悟了。

乐桓忽然开口道:“大离皇祖我不知,但不空祖师的那段旧事,我确实曾在一些禅修秘典上见到过。禅修的解释是,天地亦有灵智,只有当立誓之人足够强大,有望完成这个心愿。而且这个心愿,与天地意志相符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天地恭贺与灭世劫罚共存的异象。”

“这样看来,我们三个的构想,倒是不差。”

三人此时亦是啧啧称奇,显然今日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亦是有很大的冲击。至于一直站在旁边旁听的卫央,那就更是彻底傻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立誓,竟能引来天地意志的降临,这意味着什么?

饶是卫央这些年见多识广,同样被震撼住了。这也难怪,整个修真界有史以来,一共才出现过三次的异象,今日就让他遇上了,任谁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刚刚异象降临之时,我已有一种明悟,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必须要完成这个誓言。我原本还以为,这是立誓本身的声音。现在看来,这倒极有可能是天地意志自身的声音了。”

“这个声音,我也听到了。”

“我也是。”

卫易不禁更加感慨。

谁能想到,三人本来只是想单纯解决成仙的矛盾,避免无谓的战事,却形成了所谓的宏愿。

“既如此,那就三年之后再见了。”

“这三年,我会做最后的冲刺,虽说我的大道已经彻底圆满,但其他的一些小手段,却还可以再提升提升。三年之后,我会倾力一战。到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因为你两个是我兄弟,便收手半分的!”

“如此最好,三年之后,一战决定仙位归属!”

“好!”

最终,当三人彻底做出决定之后,三人各自离去。此处的异象,也彻底消失不见。天空晴朗无比,仿佛之前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在三人立誓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天地之间便有些东西,真的改变了。

……

三人分开之后,卫易带着卫央自行离开。不过,卫易没有去和天玄宗的其他高手汇合,而是带着卫央,一路回到了东海,回到了鱼龙岛。

“爹,您真的打算……三年之后,靠打一架决定由谁证道?”

回到鱼龙岛上,卫央再也无法压制自己心中的疑问。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这可是决定未来仙位归属的事情,怎能如此草率就决定?而且还是用如此草率的方式?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鱼龙岛神殿最深处,卫易看向儿子卫央,笑问道:“是不是应该找很多人来,大家一起商量讨论?可若是那样的话,当真能讨论出最后的结果?还是说我们应该以深沉算计,来决定最后的仙位归属?但是,百年之前,大家便是这样做的。后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整个修真界打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多少人死于非命,这难道就是好办法吗?”

卫央一时语滞。

因为他忽然发现,事情就像卫易说的一样。

百年前的那场残酷血战,让所有经历过当年大战的修者,都觉得心有余悸。虽说如今和妖族的厮杀,依然惨烈,可是如今的战争,毕竟是两族之间的战争,而非修者之间的内斗,本质上便截然不同。

而当年修真界残酷内战的根本原因,其实正是因为各派都想占据更多的地盘,夺取更多的气运,以求未来可以成就仙位。

“所谓大世,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只是极少数人的大世而已。普通的炼气期、化灵期、周天境修者,有希望能够证得仙位吗?没有!他们参与所谓的大世,不过就是炮灰罢了,只能随波逐流。真正有望成就仙位的,其实只有返虚以上的修者,或者说只有极少数纯阳罢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全面开战?返虚之上,或者说那几个可以证仙的纯阳,自己打上一场,胜者证仙,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再说,以我和你大爷、你三叔的关系,真要撕破脸皮,发动所有能够发动的力量,倾力打上一场,你觉得这是好事?”

卫央连连摇头。

他当然知道,以如今这三人的身份,若是他们真的想要为了自己成就仙位,发动所有力量一战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修真界全面陷入死战。届时前线战场一定会崩溃,妖族会长驱直入,整个修真界都有灭亡的可能。

“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誓言不够牢靠。觉得若真是单纯打一架,就决定了日后仙位归属,实在太过简单。若真的打输了,错失证道之机,岂不是遗憾万年?”

卫央再次点头。

这个问题,便是他最担心的。

那可是成仙啊!

成就仙位,对于所有修者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梦想。难道,真的可以凭三人打一架,就决定这个位格的归属?再说,万一一场大战之后,事后三人当中,有人心有不甘,反悔了,那又该如何解决?

“按照我们的推算,这次成道之机,和以往会截然不同。这个时代,说不定可以容纳三尊仙位,同时出现。”

卫易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沉重,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以往的时代,妖族和修真界,修真界每隔千年,才会成就一尊仙位。而妖族那边,则同样需要间隔千年以上,才能成就一尊仙位。究其原因,其实就在于一尊仙位证道之后,消耗的气运太多,以致后来千年,哪怕有才智高绝之辈,达到了证道的门槛,同样无法汇集足够的气运,冲击仙位。就算已经单开一道,同样不行。而且,一尊仙位证道之后,他的大道会影响此后千年的天地。有前辈大道珠玉在前,会对后来者产生一定的压制之力。只有千年之后,这种压制彻底退散,千年岁月又重新积攒了足够的气运,才能再出一尊仙位。”

“妖族那边,虽然没有开道的限制,但却同样有气运限制。只有千年之后,气运足够,才能再出仙位。”

“这些,你应该都很清楚。”

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卫央自然知晓。修真界的历史上,每隔千年才能出一尊仙位,而且任何两尊修者仙位之间,绝对不可能见面。倒是妖族那边,妖族仙位有可能和修者仙位同世存在。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卫易继续道:“如果每千年出一尊仙位的话,那为何千余年之前,修真界没有仙位产生呢?”

这一次,卫央终于茫然摇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确实不知道。在整个修真界,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谜。

“很久以前,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但自我证道纯阳之后,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卫易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因为自落霞祖师飞升之后,有人开始不断窃取天地气运。不光是修真界这边,就连妖族那边,也是一样。而这种窃取,最终则导致了自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人妖两族都不曾有仙位出现的格局。”

这是真正的大秘!

卫央此时也是心中一惊,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在修真界一直悬而未决的秘密,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不过在这一刻,卫央也同时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恐惧。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窃取整个天地的气运,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无需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窃取天地气运。你只需要知道,百年之前,这些被窃取的气运,被尽数给了那个银月妖圣。再之后,银月妖圣在咸安城一场死战,和十四件极道仙兵,同归于尽。至此,天下绝仙。”

“而在银月妖圣死后,那些被窃取而来的气运,虽然短暂为他所有,但因为他未曾真正成就仙位,最后还是被重新打散于天地之间。这就使得这百年来,天地间的气运,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富裕。”

“正常情况下,在这个时代,修真界可以出一尊仙位,妖族也可以出一尊仙位。但是,因为凭空多出来的这份气运,这个时代,可以容纳第三位仙尊证道。”

“这就是我们三个,可以达成一致的根本原因。”

“不管由谁证道,只要他证道之后,第一时间带领整个修真界,推平妖族。剩下的两分气数,足以再支持另外两人成道。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最后有很大可能,全部成功证道。”

“而且,若是只有我们任何一人证道成功,或者两人得道的话,我们共同的那个宏愿,都无法实现。只有我们三人同时成道,才有可能达成那个真正的宏愿。”

说到此处,卫易终于不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有意让卫央消化一下这些消息。

然而,卫央此时却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不过,卫央也清楚,若是这个可能,真的实现了的话。那么最后,这个天地未来的万年,恐怕真的会变得截然不同了。

父子交谈结束后,卫央离去。只留下卫易一人,依然留在神殿最深处。

“你们这一脉,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耗费数千年,绵延几代人,才布下了这个局,引导出今日的局面。”

“我真的很好奇,姚先生坐化之前,是不是真的能像传闻所说的那样,看到身后千年的事情?”

卫易的声音,回荡在神殿最深处。等到卫易说完之后,终于有人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老头子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直到今天,我也没达到后看身后千年的境界。别说千年,十年百年我都看不到。”

“但有一件事我确定,老头子当年,确实看到了一个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未来。那大概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世道,一个值得他付出一辈子的世道。”

“原来是这样啊!”

来人走近之后,缓缓坐在卫易对面。

来人自然就是范梧了。

卫易忽然笑问道:“十年百年之后的事情,你看不到。那三年之后的事情,你能看到吗?三年之后的那场大战,我们三个到底谁赢了?”

范梧摇头一笑。

“我要是有那本事,知道你们谁最后能赢,我还坐在这儿?还不早就老老实实跑到一边去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