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的开启,对于一般的妖族或者修者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但对于一些地位高到一定层次,可以接触到一定密辛的存在来说,却是堪称天崩地裂一样的变化了。

然而,直到这次天玄山试炼结束,大家依然没有看出来问题的所在。甚至就连一些亲身经历这次事情,当时就在天玄城内的妖族,同样觉得是一滩浑水。

但是,在天玄山关闭之后,大家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次天玄山的仙器传承,最后竟然是被一个修者所得!而且,这个修者,还是天玄山自家的修者!

这个得到了仙器传承的幸运儿,名叫卫易。

一时之间,各种阴谋论迭起。

而在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但凡是消息稍微灵通点的大势力,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都是一脸的懵逼。因为卫易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们的情报当中。对于两座天下那些真正的大势力来说,卫易就好像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当初卫易在苍灵府,虽然也做了一些事情,让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不过,那些事情当中,最轰动的一件,也不过是暗杀了两江经略使的亲子。对于那些真正的顶尖大势力来说,这种消息,还不足以被摆上他们的案头。

不过,等到各方反应过来以后,这些大势力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调查有关卫易的一切。而有关卫易的消息,也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查了个水落石出。包括当年卫易在永子巷里的吃喝拉撒,都被查了个底掉。

非但是修真界那边的大势力,就连妖族这样,也同样是如此,下手极快。那些真正的大族,在修真界也是有一些自己的暗探的。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卫易这个名字,就已经传遍了两座天下,被很多人重视起来。

而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卫易估计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两座天下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当然,仅限于足够接触到这种密辛的那些人,或者妖族。

除此之外,对于那些在天玄城生活的一些普通妖族来说,大家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打天玄山试炼结束后,情况似乎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照理来说,堂堂仙器传承,没有落在蛮荒手里,甚至也没有落到那个珈蓝寺老和尚带来的几个年轻人手里,大家本该做点什么才对吧?至少,应该花点时间,去把那个叫卫易的家伙找出来才对呀!

可是,在百日试炼彻底结束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非但如此,那个各族的名宿前辈,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各自族群的高手和天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玄城。这样做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乎所有名宿高手,都选择如此。

几乎一夜之间,原本高手多如牛毛的天玄城,就瞬间有了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

至于那位珈蓝寺的老和尚,在百日试炼结束后,同样忽然消失不见。

这种反应,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

……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卫易这个名字,又已经在两族的高层当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在天玄山内部,时间却仍是仿佛静止了一样。外面的一切,似乎和山内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状态,自当年天玄山开启护派大阵以后,便成为了这里的常态。

在过去二十年的时间里,这里的时间,似乎一直都是停滞不前的。

然而,山上的某处,此刻却又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变化。

在一座极其巨大的宫殿内,有一片乳白色的湖泊。在这湖泊之上,有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开来。而在莲花的内部,却悬浮着一个身躯残破的人。

这个人,便是卫易了。

卫易现在的状态十分奇妙。他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却不能动弹分毫。就连发出一点神魂波动,都做不到。

更为离奇的是,卫易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没错,就是死了。

或者说,是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大殿内一如既往的空旷,只有每天午时,素会过来一趟。

“啧啧!看看你小子这个惨样,哎呀,怎么混的呀?”

“你说你,一个化灵中期的修为,去打一群炼气期的家伙,还能打成这个样子?”

“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哦,对了,以大家搜集情报的速度,有关你的消息,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大家摆上台面了。啧啧,真是惨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两座天下的笑柄。你小子以后啊,难混喽!”

“杀一个炼气期,竟然用了一枚空间戒指做代价?将来小子,很有希望成为天底下的头号败家子啊?”

“……”

自打卫易恢复意识以后,素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次调侃他,这几乎已经成了素每日必做的功课。

不过,素的这份毒舌,倒是让卫易有些安心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眼下会成为这个样子,自己又为何连半点神魂波动都不能发出。但只要素还在这里,他就觉得心安。

至于素的调侃,他早就习惯了。被素这样调侃,他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次唯一不同的是,素似乎彻底恢复了灵体。仅仅露出一丝丝灵压,就让卫易感觉仿佛世界都要毁灭了一样。

而卫易,却是只能被锁在这朵莲花当中。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倒也无妨,关键是,自卫易醒来之后,一连过去了十几天,仍是没有半点变化。他依然还是动弹不得半分。而且看素的意思,好像也没有半点要出手救他的意思,只是想着这样继续维持。

时间一长,卫易也渐渐开始焦躁起来,偏偏他此刻又无法表达自己的这种焦躁,更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在这段时间里,卫易最开始劫后余生的庆幸,到后面的焦躁,再到后来的平静。

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余地吗?

想通了这一点的卫易,索性完全放松了下来。既然现在动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卫易干脆开始在脑海当中,感悟起之前在悟道碑上悟出的那些东西来。

这些东西,卫易倒是越琢磨越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意了。

在卫易开始琢磨这些的时候,素仿佛也心有灵犀一般。每天虽然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过来半个时辰,但却不再是调侃卫易,而是给卫易讲解修行。

这样的日子,转眼,便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

距离天玄城数千里外,有处不知名的废墟残垣,隐藏在荒草之下。从其中的一些残垣断壁来看,依稀可以看的出,当初这里完好的时候,似乎是一座禅修寺庙的样子。

这里,灵气稀薄,也没有什么灵脉。所以,在云莽天灾之后,这里便被一些低阶妖兽占据,渐渐破败。

不过,在天玄山的事情结束后不久,某一天,这里来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来到此地后,并未作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只是席地而坐,坐在那片废墟之中,默默诵经。

唯一不同的是,自这老和尚来到此处诵经之后,方圆十里内的妖兽,忽然开始不再争斗,更无厮杀。每天从日出开始,便赶到老和尚身边,围着老和尚跪拜下来,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的某天,当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佩刀男子出现在此地,老和尚停止了诵经。

而那些周围虔诚跪服着的妖兽,在老和尚停止诵经的刹那,全都抬起头来,朝老和尚深深叩首,然后离开。目光之中皆是透露深意,这些不过一二阶的底层妖兽,竟是全部都开了灵智!

老和尚,自然是那位远道而来的珈蓝寺主持,整个修真界都有名的好好和尚。

而那佩刀青衫人,则是当年云莽天灾的遗孤,曾经天玄山的掌门首徒,如今的天玄山代掌门,更是这次天玄山开启的主要推手!

他叫叶朝归。

在叶朝归出现后,老和尚轻轻站起身。等到叶朝归走近后,老和尚向叶朝归双手合什行礼,叶朝归亦是还礼。

“晚辈叶朝归,见过前辈。”

“老僧德山,见过叶掌门。”

论修为,老和尚是纯阳巅峰,距成仙证道只差半步,叶朝归却是周天境巅峰,相差甚远;论辈分,别说叶朝归,便是当年天玄山的前代掌门,在这老和尚面前,也要矮去半辈。

但若论地位,一个是珈蓝寺主持,一个是天玄山代掌门,两者却相当。

“前辈点化了这些妖族,帮他们开启灵智,于前辈自身,自是公德一件。但他日,这些妖族修行有成,如果反过来杀了某个禅修,前辈怎么看此事?”

叶朝归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扔给老和尚一个难题。

“禅修讲求因果,一切有为法皆有定数。老僧今日重因,他日的果,老和尚自然也将一力担之。”

老和尚的回答,让叶朝归笑了起来。

老和尚也笑了起来。

一句话,两人便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叶掌门果真还是谨慎,直到今日才出现。如果老和尚我,不将那不空禅杖送回寺中,叶掌门怕是还会再等下去吧?”

“前辈自是慈悲心肠。但我又何尝不怕。前辈有不空禅杖在手,这慈悲心一起,便将我打杀了?”

叶朝归说的并不客气。

老和尚却也没有动怒,更没有否认。

“前辈在此等了我两个多月,有话不妨直说。”

老和尚微微颔首,缓缓道:“施主此次布局,让妖族吃了如此大的一个大亏。等到……日后对修真界,自是功德无量。”

“老僧所求,不过是希望,施主能够放下而已。”老和尚顿了顿,然后说道:“天玄山和咸安城,一个是当年我修真界的最强门派,一个是我修者万年以来的天下正统。就算将来施主真的可以挥师北上,踏平咸安城。可是我修真界,到时候又要死掉多少人?一场大乱之后,我修者是否还有余力,抵挡蛮荒?”

“若是叶掌门可以放下当年云莽天灾的成见,老僧可以担保,天玄山可以名正言顺的重返八大圣地之位。而且,若是十五年后,真的局势有变,天玄山可以远居东海,高枕无忧。”

放下?

叶朝归微微眯眼。

“我想问前辈一个问题。”

叶朝归忽然声音沙哑,喃喃道:“听说前辈十二岁时,就被珈蓝寺的高僧看中,引入寺中。自那之后,前辈便尽斩尘缘。自入寺那天起,便再未见过爹娘?”

“我想问前辈,这么多年,前辈可曾想过家?”

叶朝归的这个问题,让老和尚神情一滞,半晌都没有再说出话来。

许久之后,老和尚长叹一声,回答道:“怎能不想啊?”

“既如此,前辈多说何益?”

叶朝归转身,大踏步离开,同时朗声说道:“如果前辈能把我师父,师娘,还有当年那无数死于云莽天灾的莽修,全都还给我……我便罢手!”

望着叶朝归离开的背影,老和尚默然无声。

……

这一日,一道身影,悄悄接近天玄山。然后,悄无声息的入山。

相比之前那些外来者入山时的惊天动地,这次,完全没有任何声响。那笼罩了整个天玄山的禁断大阵,就像失效了一样。

在入山之后,叶朝归闲庭信步一般,步步登山。

二十年未回,天玄山似乎没有半点变化。

叶朝归一步步登上山顶,似慢实快,很快就来到山上某处。在那里,有一座极其巨大的宫殿,殿内有一朵盛开的巨大莲花,还有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正在对莲花讲道。

直到叶朝归入殿,宫装女子才猛然回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泪流满面。

“大师兄……”

叶朝归轻轻走上前,笑若春风。

“小师妹不用怕,师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