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素已经凝聚出了灵躯,短时间内找不到那些特定的灵药,这具灵躯的修为也无法继续提升。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卫易也就没继续泡在修行房。抽空去商行看看,再去十七坊那边走走。值得欣慰的是,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花心思打理,无论是商行还是十七坊,仍是运转顺畅,而且蒸蒸日上。

这大概就是强者愈强,富者恒富的道理了。

商行那边,炼丹和狩妖两块业务,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又有韩秋生居中调度,每天都能给卫易这个东家带来滚滚财源。而这些财源,又能替卫易招揽来更优秀的狩妖者和炼丹修士。十七坊那边更是如此,如今卫易在城主府地位之特殊,那位韩婆婆当然也要更倾向于他。百灵房内卫易提的绝大多数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韩婆婆都会直接批下。卫易甚至计划着,接下来找机会给十七坊那边提升一下火脉,回头再拉来几位炼丹师,彻底把十七坊这边做起来。

至于说他和少女订婚的消息,暂时还没有扩散出去,就算那位韩婆婆,都还不知道。他们这次订婚,就意味着今后宋家会彻底倒向城主府。这对于府内很多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消息。为了让这次合作更顺利,许鸣川之前曾经严厉告诉过卫易,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此事。卫易当然也不傻,他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为了阻止宋家和城主府结盟,三大门派说不定暗地里就要对他痛下杀手,阻挠此事了。

宋家倒向城主府,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这桩婚事,卫易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不过杀掉卫易,至少能够在两家势力之间埋一个雷,这种事情,只要在订婚宴开始之前,都可以做。但如果订婚宴顺利进行,城主府和宋家正式宣告结盟,那卫易也就无关紧要了。

故此,卫易这些天也是守口如瓶,哪怕是小队几人,他也没有告诉。唯一能分享这个喜讯的,也就只有素了。

这件事,卫易是打心眼里觉得很高兴。

然而这种相对闲暇的日子,注定和卫易没太多缘分。仅仅是在卫易的伤势刚刚养好之后,当一伙城主府甲士出现,卫易心里又生出一阵不妙的预感。

卫易也不知道,自己这位便宜师父又要打什么算盘。说起来,自打接触这位府主大人后,好像每次都是对自己好,但又都能让自己大吃一惊。不管是之前直接示意将自己评定为丹会考核上的头名,还是后面自行给他定了一份婚约,好像都是如此。

不过这一次,在城主府内,卫易倒是第一次见识到投身案牍公文当中的许鸣川。和韩婆婆相比,许鸣川身前的玉简小山,显然更大,需要做的事情也更多。

“我年轻的时候,觉得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莫过于做官。至于做到府主这个位置,应该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别人来做,自己只要回头在玉简里留下一个‘准’字就可以了。但是现在自己真做到这个位置上,发现就算想把每一块玉简都大致看一眼,好像也挺难的。”

卫易进门后,许鸣川也不抬头,只是继续埋头于案牍公文。

“这次叫你过来,自然不是让你来述职那么简单。有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许鸣川一边读着手里的玉简,嘴角一边泛起一丝笑容,显得有些无奈,“第一个坏消息,城主府内部,这两天查出了一个隐藏在幕僚团当中的谍子,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你和宋家女子婚约的这件事,相关玉简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三大门派的掌门手里了。”

隐藏在幕僚团里的谍子?

卫易一阵悚然。他加入城主府这么长时间,当然也知道此事有多严重。他反倒觉得,许鸣川这会儿踏踏实实坐在这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幕僚团是城主府内很特殊的一个部门,里面的幕僚并无实际官身,官面上的身份,充其量也就是城主府内的一个文案之类的小厮。不过这个部门,却是专门帮助府主出谋划策,处理一系列公务的。许鸣川眼下案台上这些玉简,便大都出自那些默默无闻却又无比重要的幕僚之手。如果说城主府麾下十一房,是城主府统辖一府之地的手脚,那么内城里那支直属战部,就是城主府手里的兵器。而幕僚团,便是整个城主府的脑子!

在脑子里出了一个谍子,事情的严重程度,当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听许鸣川的意思,这个谍子应该是三大门派安插在城主府的。那也就是说,很多城主府的决策,可能还在计划当中的时候,就已经被三大门派获知了。比如卫易这件事,城主府麾下的十一房房主可能都不知道。但想要和宋家合作,需要商量出很多细节,那就一定要这些幕僚帮忙打理,根本绕不过他们!

卫易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又有麻烦了。

“你应该也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这个消息一泄露,三大门派暗地里肯定想派人干掉你。至少在你真正订婚之前,你的安全会有很大问题。”

许鸣川并没有任何隐瞒卫易的意思,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泄密,其实也和我有关。因为我早就怀疑,在城主府的幕僚团里,有这么一只老谍子存在,只是以前那家伙潜得太深,我揪不出来。正好借你这件事,我将这颗钉子拔掉,而且从目前看来,后果也还能承受的住。”

卫易听完这话,便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种被当做棋子的感觉,让他相当不舒服。但在这位便宜师父面前,他又实在不好展现出什么不满之色。

“你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我之所以敢用这件事,来钓出这个谍子,也是因为有把握应对接下来的后果。宋家这次靠向咱们城主府,动静会很大。三大门派又不是傻子,就算暂时能瞒过去,可最多一个月以后,顺着一些蛛丝马迹,他们也能查到事情的真相。至于你的安全,我也替你做好了打算。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把你派到前线战部。让你在前线战部,一直待到几个月后举行订婚宴之前。在前线战部,只要三大门派的周天境不出手,没人能伤到你。至于那几个周天境,以你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们对你出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卫易也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好像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了!许鸣川本来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切。而且听这意思,好像也根本不容他拒绝。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云梭,待会儿我会派扈从,直接送你去前线基地。手续也已经全都替你办好了,这次你去的战部,是前线乙字第十八战部。十八战部接下来要去清扫一个门派遗迹,恰好需要一个懂灵草的灵植师或者炼丹师。在战部的这段时间,你会被编入战部的常规战斗序列。你的所有行动,全部随同战部指挥。”

这么急?

卫易更加愕然,他可没想到,事态之紧急,好像连让他回去准备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次许鸣川给他派遣的战部,竟然是十八战部?!

乙字十八战部,那不是那位之前在秘境轮战上,大放异彩的李景原所统辖的战部吗?

卫易脸上几乎形成一个囧字。对于李景原,卫易是真的打心眼里十分佩服。修行天分高、精于人情世故,又极具战将天分,连素都觉得他能称得上是天才。而且双方之前又有生意上的往来,彼此也算熟悉。把卫易派遣到十八战部,卫易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卫易总觉得,许鸣川这次将自己派遣到十八战部,怎么看好像都有一种别有用心的感觉?要是真没别的用心的话,那事情也该是太巧了吧?这段时间,他好像和这位李景原统领格外有缘。

只是说到这里后,卫易等了好久,发现许鸣川好像已经彻底说完了,没有继续想要说话的意思,也只好将这份小心思放在心底,和这位府主大人告辞。等他从许鸣川这边出来后,便看到一队城主府的战部甲士正站在门外,束甲以待。为首的那名中年汉子,卫易有点印象,好像是城主府直属战部当中的一位化灵后期的高手。跟这名中年汉子打了声招呼后,卫易便在这群甲士的护送中,离开了城主府,最终在内城军营里,登上了一艘早已准备好的云梭,一路向南而去。

……

卫易离开后,许鸣川依旧面对着面前的玉简小山。只是当卫易彻底走出城主府后,在房间另外一边的阴影处,影子阿大渐渐走了出来。

“真不用我去护着这小家伙进军营?”

阿大开口后,许鸣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几个周天境,还不至于会下作到对他一个小家伙下手,用不着你出手。再说,那位莲海真人,想来如今已经凝聚出灵体。以她的本事,有了灵体之后,肯定能发现你,到时候咱们的这一番苦心,说不定就画蛇添足了。”

阿大也不反驳,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再次问道:“这次将幕僚团里的这只老谍子钓了出来。接下来的谋划,也就不必再束手束脚。这次你主动放出消息,也算是弃小保大的明智之举。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小子派到十八战部去?那个李景原,可是……”

“等会儿,你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叫弃小保大?”许鸣川抬起头,撇了撇嘴,说道:“我可没骗这小家伙。这次虽然是以此事钓出了那只老谍子,可你难道不清楚,这次宋家倒向咱们城主府,动作会有多大?就算咱们城主府这边把消息全都封死,可宋家那边,难道也能把消息完全守住?宋家这些年发展太快,为了增强家族底蕴,什么人都敢招,难免泥沙俱下。我故意放出这个消息,也只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

“其二,你就没想过,宋家那边,内部会不会有人对此有所异议?虽说宋师在宋家族内一言九鼎,可若是族内有人对此心存异议,只怕就算将来宋家倒向了咱们城主府,也会有所间隙。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宋师一把刀,割掉这些敢冒头的。反正最后事情能不能成,还在于我和宋师。”

“可你还是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把那小子派到十八战部。”阿大声音冷淡,似乎是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意思,“宋家那边的事情,你筹划已久,我不感兴趣,而且我知道最后一定能成,我只好奇你为什么选择十八战部。”

“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别有用心,我就不能只是随便选的吗?”许鸣川看向阿大,后者目光清澈,只是死死盯着他。许鸣川忽然举起双手投降,无奈道:“好吧好吧,还是你了解我,怕了你了。”

“正是因为李景原的那个特殊身份,所以我才想将这小子派到十八战部。”

许鸣川脸色不复之前的戏谑,正色道:“整个苍灵府,就只有你我、前线的老巢,知道李景原的特殊身份。至于卫小子身上,躲着那位莲海真人的事情,更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而他们彼此之间,更是完全不知晓其特殊之处。我记得之前你给我的情报上说过,之前这两人曾有过接触,而且好像关系还不错。把卫小子放到十八战部,如果这两个人脾气秉性都投缘,最后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应该……算是好事吧?”

阿大似乎也不确定,所以很快他便复又问道:“那就是说,这只是你的一记闲手,再没有别的什么算计了?”

“不然呢?”许鸣川摇头笑了一下后,继续埋头于面前的公文玉简。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对着面前那片已经没了阿大身影的空气说道:“我倒也不觉得这是闲手,更可能是什么胜负手,只能说是一记无关紧要的边手。”

“但有时候我也在想,这种小算计肯定无关紧要,就算有一百次一千次,也影响不了什么。可若是再多个十倍百倍,又会如何?”

许鸣川忽然显得有些悲伤。

“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当年的那场云莽天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