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楚王太子
章节报错
“多年不见,楚王如今可还安康?”
宣室殿,刘不疑跪坐一旁,看着棋盘上,刘弘再度落下的一手臭棋。
刘弘对面,一位比刘不疑稍年轻些,举止间不时透露出贵气的老者,眉眼间稍带些疑虑,似是在思考着如何落子,才能让刘弘输的好看一些。
纠结的落下一步隐晦的恶手,老者稍一拱手:“承蒙陛下挂怀,父王虽年事已高,也还算得上坚朗。”
闻言,刘弘无甚所谓的淡笑两声,随手落下一子:“既如此,朕当无忧矣。”
作为刘邦最小的弟弟,刘交如今也已是年过花甲;若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刘弘这位皇叔祖,历史上的楚元王,也只剩下一年多寿命了。
即便是刘弘面前这位楚王次子,亦已年近半百;在历史上也只在楚王王位之上坐了不到五年,旋即撒手人寰。
但不知为何,从刘郢客的面色中,刘弘丝毫看不出类似‘命不久矣’的预兆——比起朝中动轨七老八十的朝臣勋贵,连五十岁都还没到的刘郢客,无疑算得上年轻力壮。
而刘弘之所以会关注这位元王次子,历史上的楚夷王还能活多久,则是出于对宗正属衙的考虑。
——刘不疑兼任奉常、宗正二职,已经快半年了!
虽然两个九卿属衙都属于比较清闲的部门,刘不疑也能应付得了,但一人兼任两个九卿位置,说出去终归不好听——汉家无人,竟以一人而任九卿者二?
时间久了,将来舆论中也未必不会出现‘九卿?四点五卿矣!’之类的恶俗笑谈。
偏偏宗正和奉常的职权高度相似,基本上,被下达到宗正属衙的命令,奉常也会有需要参与的部分;如今宫中郎官不满员的情况下,诏书草拟之事又是由奉常属衙暂时负责。
简单来说:刘弘不想再面临前段时间发生过的尴尬状况了!
——奉常何在?刘不疑出列:奉常臣不疑恭闻圣训;其令宗正做某某某某事,刘不疑再拜:宗正臣不疑奉诏···
刘不疑本职是奉常,临时兼任宗正,也是刘弘出于特殊时期的特殊考量;如今有了新的人选,自然要开始筹谋新任宗正卿。
最省事儿的,自然就是眼前的刘郢客——在原本的历史上,刘郢客便是于文帝元年被封为楚王世子,并留于长安任宗正。
待等一年之后,楚王薨,刘郢客回国继位后,文帝又任刘郢客之弟:红侯刘礼为宗正。
按原本的历史轨迹,由楚元王的儿子们担任宗正,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如果将太上皇刘太公看做老刘家的第一代,刘邦及昆仲算作第二代,那刘弘算下来,应该算是老刘家的第四代子弟了。
而在现在这个二代凋零,刘邦一脉三代只剩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的时间点,同身为三代子弟的刘郢客,在宗族内的辈分也足以出任宗正卿。
宗正,说到底就是老刘家理论上的家长;对担任者最主要的要求,就是辈分够高,能压得住场子。
要是随便一个老刘家的毛头小子登门,宗正就屁颠颠出去迎接,口称叔伯,那宗正就将毫无威严了。
而若是让三代子弟中的刘郢客担任宗正,就不会发生这种问题了——如今尚在世的刘氏宗亲,也仅有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吴王刘濞,德侯刘广,以及即将被封为燕王的刘信,勉强和刘郢客平辈。
任命刘郢客为宗正,刘弘只有一个疑虑:一年后刘交亡故,刘郢客就要回去继承王位了。
到底是按历史轨迹,先任刘郢客为宗正,待等一年之后再召刘礼入长安,还是直接将刘礼扶上宗正的位置···
稍一思虑,刘弘还是决定,先用刘郢客——历史上的文帝,无疑是政治智慧十分高明的人。
任命楚王之子为宗正,在历史上恐怕也是和‘封刘郢客为楚王太子’一起发生的。
如果刘弘一边让刘郢客成为宗正,另一边又任命刘交的另一个儿子为宗正,山高皇帝远的,免不了会让刘交误会刘弘地用意,如‘更青睐刘礼,而不认可刘郢客’之类。
想到这里,刘弘便已下定决心;自棋匣中取出两颗棋子,轻轻放在棋盘边沿,刘弘笑着一拱手:“朕败矣。”
见刘弘如此痛快的认输,刘郢客顿时有些诧异起来;待等看到刘弘面上的淡笑和坦然,终于安下心:“臣侥幸。”
看着举止间无不透露周礼气息的刘郢客,刘弘暗自点了点头:刘交别的不说,在教育儿子这件事情上,在老刘家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久闻楚王家风严谨,今日一见,朕深敬之。”
先给刘交脸上贴一层金,趁着刘郢客客套之际,刘弘冷不丁开口:“于燕赵诸侯之事,朕本欲以楚王之意为之;奈何楚王不堪舟车劳苦,遂遣卿代至。”
说着,刘弘淡然端起棋盘边的茶碗,稍抿一口:“不知楚王可有言,交代卿转呈于朕前?”
归根结底,刘郢客此次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代表其父刘交出面,以刘家二代的超高辈分,为燕赵诸侯人选,以及齐悼惠王诸子分封之事画上句号。
前者还好说,燕王已经有九成可能落到武哀王一脉,刘邦长兄之子羹颉侯刘信的头上;刘弘关注的,也仅仅是能否借着刘交之口,将赵王的位置暂且空置。
盖因为赵国的战略位置,实在是有些微妙。
实际上赵国并不直接与汉匈边界接壤——赵国与汉匈边界只见,还有代、燕二国;以东,则是齐国。
赵国以南,就是为关中把守最后一道门户的梁国;以西,则为上党、河内等郡。
只要是对战略有丝毫了解的人,就不难看出赵国究竟出于怎样的战略位置:向北充作代、燕之后的第二代防线,向东防备齐国;而向南,则可直抵梁国,甚至向西攻打上党、河内,由河东而至函谷关下!
也就是说,赵王即可以选择北守边墙,东扼齐国,也可以南攻梁国,或西取河东···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外如是。
如此重要得战略重地,其人选稍有差池,便有可能为汉室带来无穷祸患!
更让刘弘郑而重之的是:按高皇帝刘邦时传下的惯例——赵王,默认具有对边墙附近诸侯王的战略统领权;边墙有变,赵王理论上具备先做出反应,而后再报告长安的决断权。
光是这一点,里面能做的文章就不知有多少了——什么勾结匈奴假装做出攻击姿态,然后赵王以‘应激’为由调兵牵强,表面上防备外敌,实际上兵临睢阳城下,叩关函谷···
这或许就是西汉历史上,赵王普遍不得善终的原因:如此微妙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本分的幻想。
对于赵国,刘弘目前的安排是将代王刘恒移封梁国,再由如今的梁王,亲弟弟刘太移封为赵王,再派几个老臣辅佐。
甚至在弟弟刘太长大之前,刘弘还可以以‘年纪太小’为由,将刘太留在长安‘照顾’,将赵国直接交由委派的赵王相、内史、中尉治理。
这件事的操作难度不是很大,只要刘交不提出明显的反对意见,刘弘就可以搞定。
真正让刘弘头疼的,是齐悼惠王诸子的事儿···
在刘郢客之前,齐地传来的奏疏已经先一步送到了未央宫:齐王薨。
对于刘襄的亡故,刘弘可以说是早有预料,又有一丝意外。
——刘弘原本还以为,刘襄死于历史上文帝元年,是出于某一些不可为外人知的政治因素!
而这一世,刘弘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下过‘弄死刘襄’的命令!
但刘襄依旧是在回国后不过两个月,突然间撒手人寰,享年二十九岁···
按照奏报,刘襄是亡于‘纵欲过度,酒色过糜’,按后世的话来说,其实就是马上风。
对于刘襄的真实死因,刘弘却也顾不上深究了——刘襄的突然亡故,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刘弘面前:究竟要不要遍封齐悼惠王诸子?
这个问题自然是早就出现,但在当时,同为悼惠王刘肥之子的刘襄还在,这件事的处置还不算太过复杂。
但现如今,刘襄已死,这件事顿时就变了味道了。
刘弘已经按惯例,下令奉常、宗正(其实就是刘不疑)派人往临淄吊喧,赐刘襄黄肠题奏,金缕玉衣,并有朝堂共议谥号,由齐王太子刘则即齐王之位。
在这种时候,如果刘弘裂齐国之土以封悼惠王诸子,那舆论免不得会以为刘弘欺负年幼的齐王刘则,侵夺齐国之土。
可若是不封,又会出现‘悼惠王一脉劳苦功高,代天诛吕,却不得天子恩赏,以赐汤沐之地’的物论。
在除了齐国的其他地方封刘肥的儿子们为王,刘弘又不是很乐意——好的封土要么是战略要地,要么已经有主;不好的封地,给了还不如不给!
这件事,已经将刘弘逼到延长‘思过’时间,继续把自己关在高庙的地步了!
在刘弘透露出‘单于将亡,朕知矣’的讯息之后,原本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匈奴使团顿时安分了很多。
就连刘弘授意典客卿刻意放进去的几位‘汉家刁民’,将使团上下搅了个天翻地覆,刺杀了三人,弄伤十数人,须卜秃离也没有派人入宫讨要说法。
而那几位‘刁民’,如今也全须全尾的驻扎于南营,在卫尉丞秦牧的带领下,进行着南军的重建工作。
刘弘明白,匈奴使团之所以如此低调,就是在等候长城外的消息;‘汉皇帝已知单于病重将故’的消息,如今应该也已到了匈奴单于庭。
这也让刘弘可以稍舒口气,可以将精力集中于处理悼惠王一系的琐事之上。
想到这里,刘弘就忍不住想要吐槽:刘肥这厮,也太能生了···
做为太祖高皇帝刘邦庶长子,齐悼惠王刘肥生有嫡子三,庶子十···
嫡长子刘襄,已经死在了齐王王位之上,次子朱虚侯刘章,如今正在临淄戒严,为齐国宗嗣顺利延续保驾护航;幼子刘兴居,则光荣的死在了刘邦发射出的动感光波之下。
其余十位庶子,如今尽数在世!
而舆论中对悼惠王一脉歌功颂德的‘诛灭诸吕’一事,这十人尽数有份!
在历史上,这十人中共有六人先后为诸侯王,于同为诸侯王的刘襄、刘章、刘兴居,形成了‘悼惠王脉一门九王’的传奇佳话。
可这对刘弘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事···
且先不提一门九王了,光是朱虚侯刘章应该如何处理,就已经让刘弘伤透了脑筋。
刘肥的嫡子之中,刘襄、刘兴居已故;而在此时‘庶子不算儿’的默认规则下,刘肥理论上只剩下了刘章一个儿子。
民间舆论不会在意刘章曾差点死于谋反,也不会在意刘章将来会做什么,他们只在意悼惠王‘仅存’的最后一个儿子,刘弘是如何对待的。
就是说,刘弘还不能拿一个郡十几座城的小国打发刘章!
对于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刘弘是真心需要得到刘交的指点,来尽量完美的处理刘肥一脉的‘历史遗留问题’。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想要得到刘交的帮助,刘弘需要首先满足刘交的渴求。
淡笑着起身,负手漫步到殿门外,摆出一个骚包的‘远眺’姿势后,刘弘对身后跟上来的刘郢客道:“楚王太子早故,朕心甚悯;不知楚国宗嗣,皇叔祖作何打算?”
刘弘语气中毫不掩饰的亲近,让刘郢客顿时一喜,赶忙深深一拜:“父王言:伏唯陛下作威作福,臣等唯顿首···”
皇叔祖!
光这一句话,就足以表明陛下对楚王一脉的看重!
盖因为汉室,自悼惠王刘肥差点死于孝惠皇帝的一声‘阿仲’之后,汉室诸侯王和皇帝之间,早已不敢再按照宗亲辈分来互相称呼了!
诚然,刘弘这一声皇叔祖,刘交未必敢应;但应不应那是刘交的事,说不说,就是刘弘的事了。
想到这里,刘郢客便也不再墨迹,直接将父亲给自己的交代和盘托出:“臣临行之前,父王交代臣此入长安,当以陛下之意为首要,凡陛下之所欲,皆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