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仇视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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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刘弘的‘皇帝生涯规划’而言,有着无疑伦比的重大意义。
在此之前,刘弘发现自己所面临的,是一个恶性循环的闭环——要想在有生之年内扫诸侯,外征匈奴,汉室就必须加强军备,来提升军事实力。
而加强军备,则需要中央足够富庶,拿包括但不限于铜、铁乃至于钢等材料,为部队军械改良换代;要想富庶,就要鼓励百姓多生孩子多种地,创造更多的财富,可为了不增加百姓负担,又必须要减税,减税又会减少国家财政收入···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想让国家变得富庶,那就要先让中央变得贫穷!
这个死局,在历史上是由文帝咬牙减税,甘愿吞下阵痛;景帝稳定发展,武帝享受成果而得到解决。
但这个方法耗时跨度实在太长,虽然客观上起到了‘国家与百姓一同富裕’的目的,但却耗费了三代人的心血和时间,并且制造了很多新的矛盾。
例如,文帝为了稳定诸侯而在《许民弛山泽令》中,将开矿权从国有开放为私有,诸侯割据势力就在之后猛然膨胀,最终引发了景帝朝的吴楚之乱。
同样是在《许民弛山泽令》的附属条款,即‘过关隘不再需要缴纳商税’的《废关税令》,让天下豪商巨贾遍地而起,土地兼并加剧;刘邦与公元前190年才完成的‘每家每户有百亩田’的壮举,到武帝一朝已经发展到了‘有三十亩就很不错’的局面。
通俗来讲,历史上的刘恒,就像是欠下了一笔名为‘皇统’的贷款,为了还,就去借了一笔名为‘诸侯’和‘豪强’的贷款去填窟窿;再之后,为了还这两个贷款,刘恒又去借了名为‘南越’的贷款···
通过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循环方式,汉室在这过程中慢慢填补了漏铜;但是有一样东西,却自此消失在了华夏大陆···
就像反复借贷会影响信誉一样,刘恒在一次次拆东墙补西墙,以及为后世人称赞的‘演技’,将封建时代的君臣关系彻底推向对立;皇帝和朝臣的关系,从战国时互相商讨,互相研究的同事,乃至于秦始皇和李斯那样的‘挚友’,逐渐演变为文帝之后的君臣猜忌,及致武帝朝时的巫蛊之祸。
诚然,第一次打破秩序的,是以下克上,扫除惠帝诸子的诛吕功勋集团;但文帝刘恒之后的举措,则将这种对立彻底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也算是与历史上的文帝相比,刘弘所具有的唯一一个优势:皇位合法性。
通俗来讲,刘弘现在确实算得上一穷二白,但也绝对没有沦落到文帝那般‘债台高筑’的地步;刘弘完全不需要像历史上的文帝那样,为了得到某物,而暂时放弃某物。
《许民弛山泽令》,刘弘还是要用的,只是内容已经被刘弘削减成短短几句话:许民狩猎、拾落地之木!
就这两条,再没有了!
至于别的开矿权、过路费(关税),乃至于林木的砍伐权,刘弘都打算警惕的攥在国家手里。
至于关税、开矿权乃至于吕后《金布律》的存在,会不会使历史上文景二朝得到蓬勃发展的民间工商业,在这一世得不到长足发展,刘弘也另有准备。
总而言之,对于国家贫弱的困局,刘弘拒绝如历史上的文帝那般,向匈奴、诸侯、权臣乃至于地方豪强妥协,而是以相对强硬的态度,从粮食入手,站队底层百姓。
对此,刘弘做了足够的准备和推演,并和至少五位当朝两千石,商讨了方案可行性。
出乎刘弘意料的是:原本预测中,可能出现的官僚阳奉阴违、魔改法令的状况,在张苍口中却成了‘必不可能发生’的事!
究其原因,张苍的一句话,便让刘弘地视野豁然开朗——现在的执政党乃黄老学,而黄老学的执政纲领,就是:法无禁止则无咎。
在过去,刘弘一直以为这句话就是字面意思:只要法律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那即便百姓做了个蘑菇出来,政府也不应该阻止。
在刘弘原本的认知当中,这就是黄老学落寞的原因——这中心思想,看上去不就是光明正大的不作为吗?
如果所有官僚都和曹参那样喝大酒、晒太阳,那谁做事?还谈何中央集权?
但刘弘没有考虑到的是:黄老学,可是能将汉室从建立之初的边地残垣、漫山匪盗的动荡时代,一路扶上国富民强之康庄大道的显学!
能靠着‘无为而治’将汉室动荡的天下平定下来,并在仅仅二十年后,就形成匪盗不生、百姓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黄老学真会是温和的政派?
或许从宏观纲略的角度来讲,确实是这样——黄老学主体上抗拒改变,完全信奉‘维持现状’;但在微观的操作之上,黄老学可不是什么懒惰的学派。
黄老无为的下一句,可就是‘无所不为’!
法无禁止则无咎,也同样暗含着‘只要法律不允许,就必须阻止其发生’的深层含义。
也就是说,黄老学,靠的并非是放任一切事物野蛮声场,才粉饰出文景盛世的太平;通俗意义上来讲,黄老学,更像是‘汉室’这个程序的执行者。
法律没有规定,你做出了一个rpg出来,汉初的官员确实一点都不会管;但只要法律有规定,那黄老学出身的汉初官员,就将陡然变身为秩序的卫道士!
所以,刘弘预想中‘法令不通’的状况,即便不像张苍所言那般在汉初‘毫无可能’,起码也比后世发生的概率小得多。
而刘弘借着粮食保护价,明晃晃为底层百姓战队的举动,同样不会引起太大的舆论和波澜——归根结底,如今的执政党还是黄老学,并非后世那个为地主阶级站队的儒家。
如今学术对皇帝的要求,也并非是后世那句可笑的‘天子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而是《尚书·洪范》中的‘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这让刘弘对未来充满期待,以及无穷的斗志!
别说为地主豪强站队的儒家如今式微了,就连地主豪强本身,也还没有发育成型;无论是舆论还是学术,也都还没有将泥腿子开除出‘民’的行列——这样的时间点,刘弘大有可为!
如此说来,粮食保护价政策的推行,非但不会引起舆论的抵制,冒出什么‘与民争利’的言论,反而还会对刘弘歌功颂德,赢取相当丰厚的民望。
稳定的粮价,在封建社会又几乎与‘稳定的社会’挂钩;光是‘能让社会长久稳定’这一点,就足以让刘弘拼着亏光底裤,也要咬牙将粮食保护价政策推出去!
更何况粮食保护价,非但不会造成财政负担,反而还会为中央财政,或者说刘弘地私人小金库带来相当可观的收入。
从上帝视角看,粮食保护价政策的本质,实际上就是国家对粮食贸易进行垄断;而国家的垄断与民间商贾的垄断所不同的是:国家的出发点永远不会是利益,而是稳定。
与此同时,原本被天下所有粮商赚去的粮食差价,自此将全部落入少府口袋中,哪怕一石只赚五钱,那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如今汉室人口近二千八百万,户二百万;其中还有二十多万户农户的农税,是交给彻侯勋贵的。
另外,关东至少也有50-80万户农户,是不对中央缴纳农税的——诸侯国民,农税上缴诸侯王;而诸侯王只需要将其中三成上缴中央,以为‘贡献’即可。
但粮食保护价,并不会因为你是彻侯封邑的租户,或是诸侯国国民而差别对待——只要你有粮食,卖到少府,少府就收!
只要你有户籍证明自己是汉人,那你想买粮,少府就给你卖!
如今汉室可耕作土地将近二万万亩,年产粮六万万石;只要其中一半能在少府手中过一遭,少府就能从中获利十五万万钱!
汉室去岁的农税收入,也才不过十二万万钱!
少府去岁大体收入:赋,也就八万万钱而已。
至于粮食的储存成本,或许就是将这些粮食暂时放到各地的粮仓,依旧给仓吏发放俸禄——无论粮仓有没有存量,仓吏都是要拿俸禄的。
不严谨的说,粮食专营所产生的储量成本,实际上是几乎没有的;或者说,无论粮食专营与否,各地官仓的维护成本原本就已经存在。
而百姓也将在此事上收益——相较于往年七十钱卖出,九十钱买入的巨大差价,少府区区五钱的差价,绝对在百姓的接受范围之内。
简而言之,粮食保护价,其实就是将粮商从产业链中剔除,有国家来充当‘中间商’的角色;将粮商原本获利空间的大部分让还给百姓,其余的小部分落入国家之手,用来获取‘微薄’的利润。
——百分之六的利率而已,后世银行的利息也不过如此,在封建时代已经很良心啦~
至于被踢出产业链的粮商对此会不会有意见,则完全不在刘弘考虑范围之内——懂事的,改行卖别的东西去!
不懂事儿的,爷们儿可就起帝陵警告了!
一个陵邑制度,便足以让商人阶级在汉室抬不起头,更枉论影响国家大策了。
粮食保护价政策,在刘弘透露出强烈的对外战略态度之后,毫无疑问的在廷议中三读通过;自此,少府就将多出一个专门负责买卖粮食的部门。
部门的名称,刘弘都已经替田叔想好了:治粟都尉!
光从这个名字,就足以看出刘弘的野心,以及对该部门的期待——原本的历史上,治粟都尉这个官职的首次出现,是在武帝朝。
历史上第一位治粟都尉,大名亦是如雷贯耳——桑弘羊!
《史记·平准书》记载,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主平准均输事。
刘弘从粮食入手,悄悄设立治粟都尉,便是为将来未雨绸缪,提前布局——粮食专营,主要还是以稳定粮价,从而营造稳定的社会秩序为主要目的;真正赚钱的,还得是盐铁!
对盐铁专营是否能成行,刘弘抱有十成的把握——原因很简单:在这个《许民弛山泽令》还不存在的时间点,无论是矿山还是海水,理论上都属于刘弘地私人物品!
刘弘开自己的矿制铁,煮自己的海制盐,没人能插得上话;而且盐铁的利润,也还没有被这个时代的人发现,根本没有既得利益集团阻挠。
等将来的治粟都尉能按吨晒出盐,按吨锻出铁时,依旧可以按粮食专营这一套操作——因为更简易的工艺而售价大跌的‘少府产盐铁’,同样会将天下的盐商、铁商逼得走投无路,只能转行。
最终,盐铁也将被国家垄断。
垄断盐的意义,基本和粮食类似,可以让百姓更安心的进行生产;而铁的垄断专营,则将大大减小铁器外流到诸侯王之手,乃至于匈奴人手中的概率。
在火药出现之前,钢铁才是武器军械最主要的制作材料;严格控制钢铁流动,无论是对政权的稳定,还是军备的发展,都将起到不可忽视的关键作用。
再加上刘弘地到来,让历史上因为吕后而被否定的《金布律》保留了下来···
这一刻,刘弘不再觉得这是地狱开局了——撇开陈周诛弘集团不谈,这个时间点的政治环境,对于穿越者而言实在太友好了!
长出一口气,交代少府田叔尽快搭起治粟都尉的架子,刘弘便自然地开启下一个议题。
既然彻侯勋贵阶级在粮食专营一事上保持沉默,那下一个议题,自然是匈奴使团问题了——刘弘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来让彻侯勋贵集团安下心。
“匈奴遣使,虽言称乃欲彰和,然其狼子野心,可谓昭然若揭!”
作为汉初的皇帝,这个态度刘弘是一定要表的——仇视匈奴,与贬低秦始皇一样,是汉初的基本意识形态。
身为汉室的皇帝,刘弘如果不做一个仇视匈奴的表态,那几乎跟后世的自由国总统透露亲近大熊一样,属于绝对的自毁长城!
虽然刘弘的表态并不能改变什么,汉室该低头还是要低头,该默认匈奴人的敲诈还是要认,但对朝臣勋贵而言,一个强硬的皇帝,就是最好的强心剂。
如此一来,今日关于匈奴使团的议题,其基调也很简单了:刘弘要在保证朝臣勋贵完全体会到自己强硬态度的同时,为这次汉匈外交定下主调——以相对体面的方式,向匈奴祈求和平。